林松看着满院子晾晒的布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织造局也好,工厂也好,于世家公子而言,都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 晒干的棉布随风轻飘。 但来查探的人,却都身着锦衣,这些棉布在他们眼里,只是量大罢了。 太子忙碌,看到这里,时间便不允许他再走下去。他和林松一同向工厂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工厂是你提议的工厂,这里本就是你想玩方建立的地方,一切皆由你来做主。记住了?”
“记下了。”
林松拱手应下,又抬头看着太子的眼睛,很是认真的接着说: “工厂之内,林松绝不再容放肆的人!”
太子脚下一顿,却仍说:“早该如此。子松,你自幼习武,惯使长枪,我已为你请了员外郎的衔,兼了把总。陛下亲口吩咐下去,过几日记得去点卯。”
林松又一次拱手拜谢。 太子笑道:“又见外。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小扶风这几日玩腻了套圈,又日日念着林姐姐,念的我母后也想见见她。看是什么样的绝世佳人,让小扶风口头心头念念不忘。便是这三五日的功夫,便要有宫使携口谕接人,你们先备着吧。”
“是。”
林松应下。 太子已经到了工厂大门边,却仍旧在说关切的话。 仿佛拿他做亲兄弟看待,可林松心里明白,真兄弟断不会如此客套。 待太子走后。 林松才回头向赵嗣说道:“下午给工人放半日的假,让管事的都等着。”
“可是……”赵嗣苦笑着指向自己,说道: “林大人,管事的除了我,其他人都死在你的棍下了。而我在你打杀他们的时候,已经被免了管事的职。”
林松嘴角一抽,说道:“我记得我安排了管事。”
“他们仗着是宫里出来的,又是太子指派,把谁放在眼里?我说是管事,也只是管维修,别的一概不管的。”
赵嗣苦笑更甚。 宰相门前七品官。 “前日他们为了节省,要把买好的米面卖掉,换成杂粮。说让她们白吃一碗饭就够了,还管什么细的粗的?我说了一句,这是你定下的。他们就说:林大人再大,大得过太子殿下?”
“倒是比上次会说话了。”
林松笑眯眯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却不见半点笑意。 赵嗣想林松素日好性,便硬着头皮说:“我自是不能听从,和他们吵了几句,就被……” “女工们那么多,总有听见这事的。不如你喊一个来。”
林松笑着提醒。 赵嗣颤动着唇,还想再辩解。但他不惯扯谎,表情管理也不到位,那转的飞快的眼珠子和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早已证明了一切。 “两千两银子,变成六千两银子。你拿出两千两预备着,等着殿下来探查。赵嗣,我不需要细查就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认为殿下不知道?”
林松走到他身侧,低声道。 赵嗣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惊恐。 林松后退半步,笑道:“怕什么?你还没死,就说明你还有用。去把我原先安排的管事,都喊来。”
“是是。”
赵嗣游魂一样,双腿发软的走了。 林松便到树荫下坐下。 纺织区看到林松棒杀太监的女工,远远就绕开了路,从另一侧走。 工厂林松送来的,被几个太监贬为杂工的管事纷纷到了。 这些人都是林家的老人。 规矩的很。 上面没发话做什么,他们便任劳任怨的忍让这几位太监。 如今得知太监死了,林松让几个太监的狗腿子赵嗣喊他们,他们也毫不意外。 皆驯良无比的站在林松面前,听候安排。 林松一一念着他们的名字安排,一时各类活儿都有了。 唯独缺了账房。 他们不问,只将公账、私账皆交给林松。 林松打开随意翻看了一遍。 公账的账目写的很漂亮,看上去分毫不差,也能稍作推敲。 私账就令人心惊了。 新式织布机的速度是原有的几倍,产出的布匹和以往相比,那是多的惊人。 他们就胆子极大的昧下三分之一的布,用来低价售出,收了银子到自己腰包里。 还收了布坊孝敬的银子,承诺长期供给。 薛家送来的棉花,也不是全部用完。是一半工厂用了,另一半他们还是他们高价卖给别的布坊。 一边卖,一边又借着太子的势,以工厂无原料织布为由,强逼薛家送原料来。 活脱脱拿薛家卡bug。 这也罢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高价买了棉花的布坊,有两家是王夫人的嫁妆铺子,有一家是贾母的嫁妆铺子,还有三家是王熙凤、和贾琏夫妻名下的。就连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这几家有些脸面的,也都伸手捞了一把。 此外还有勒索工厂附近村老富户的事情,林林总总,工厂已然取代此地恶霸,成了新的恶霸头子。 林松看到最后,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可悲。 有利可图,真都和乌眼鸡一样的不管不顾,全都往上凑。 “别家也罢了,她们一家子还在荣府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林松一阵咂舌。 这边让人拿着账本子,去抄这些人的住处。抄完边让人拿着令牌,按照太监送礼的老路,送到东宫去。 收到东西的人。 还是跟在太子身边的太监。 他翻着账本子,心里嘀咕:“不遮不掩的就送来了,真把殿下的话当真了?”
却也不敢把心里的话向任何人说,将自己吃进去的全吐出来。撂在车上,一径让太子去瞧。 这自是后话。 林松让人把赃物送过去,便让人喊薛家的人。 喊话的人骑马奔到城里,找到薛家的管事就说道:“原先的几个坏事的已经死了,林大人正在工厂等着,快喊你们主子,来晚了换别家!”
这话直把薛家的管事唬的魂飞魄散。 和皇家沾边的差事虽多,可一旦丢了,想再拿回来可就难了。 如今花了那么多银子,好不容易到手的差事。再丢了,这大宥城也不必留了,早些逃出京城,还能少被人笑话几句。 却不想他千辛万苦的找到还在花楼,和一帮‘好友’作乐的薛蟠。将此事说了。 薛蟠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怒吼道 “摆明了红脸白脸,故意耗我家的银子!打量我也是好骗的,大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去,谁也别受这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