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业绩怂了?都说了不用怕,我想到法子啊!”
童敏打了个哈欠,对着林静雯说道。 她的法子,就是去跟那些“老铁”们借钱,再替朋友把钱投进2080阳光工程的项目,指望着到时项目一分红,那些朋友也就跟着一起发财了。 林静雯很担心一会别人发觉了,抬手捂着她的嘴:“这是传销,咱们进传销窝了!”
月光下看着她仍一脸的懵懂,林静雯咬牙掐了她一把,童敏一下子痛得睡意全无,算是清醒过来,但望着林静雯,她就摇头道:“咱这怎么能是传销呢?咱这是国家批准的2080阳光工程……” 她停了下来,因为林静雯并没打算跟她辩论,径直走向了围墙。 因为感觉完全劝不动啊。 林静雯倒没有觉得童敏这样就如何不可救药。 她在石朴无意提了那一句“我没有疯成样”之前,她何尝也不是认定,这就是自己的成功之路呢?所以劝不动没有关系,这实在不行,自己先逃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来救这姑娘了。 但月光把童敏长长的影子,投射到了她的前方。 林静雯回头,就看见童敏跟在她的身后。 “你想明白了?”
林静雯冲她问道。 童敏摇了摇头:“我咋不明白了?是你在干蠢事咧!”
林静雯一时间,禁不住心就往下沉。 她倒不担心,童敏会出卖她,因为要这么做,吼一声就得了。 可这时候童敏来跟她纠缠,劝阻她之类的,绝对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但林静雯没有想到的是,童敏揉了揉眼睛:“要翻墙就快整啊,你硬要走,我就陪你嘛,铁子一起干个蠢事,咋了?整不整?整就快翻,不整我回去睡了。”
而这时在洗手间的角落,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墙上有玻璃呢!”
两人吓了一跳了,却是穿着整齐的李亮,在洗手间边上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要不我早就跑了。“李亮对她们无奈地说道。 林静雯看着这位,李亮在这半个月来,有两单人没来,钱先到账的业绩;有三单是人带着钱来加入项目的业绩;另外还有五单是人带着钱过来,但还没到,正在路上的。 这么算起来,半个月,他就做了十单。 事实上,李亮在这里,已经被称为高级经理了。 如果那五单在路上的人到了,并顺利交了钱,按公司的晋升制度,那他就将成为地级市的总经理,带人到下面市里开拓业务了! 不论是林静雯,还是童敏,谁也没有想到,李亮竟也想跑。 他其实在林静雯她俩下来之前,就试过想翻墙跑的了,可那围墙上面有玻璃片。 对于李亮来说,他发现了墙上的玻璃片,感觉实在束手无策了。 李亮推了推眼镜,对她俩说道:“没法爬,唉!”
“你转过去。“林静雯对李亮这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李亮”噢”了一声,下意识就转身了。然后就听见林静雯对童敏说,“把你的胸罩脱下来给我。”
“凭啥?你有病啊!”
童敏没好气地拒绝了。 林静雯从鼻子里呼出气来:“我有用,你的够大。”
“那必须的!”
童敏就得意起来,“你要这么聊,那就让你卑微一下!其实大也不好,买衣服特别烦。”
林静雯摇了摇头,指了指墙头:“闭嘴吧,赶紧把我举起来。”
她不太可能举得起,高她十公分的童敏。 接着林静雯就用胸罩裹着手,当成防护手套,扳着墙头,爬了上去。 她那高帮靴的厚底,这时就显出好处,连接踹掉了一段墙头的玻璃碴,一点事也没有。 不过爬过了围墙,跑了一段路之后,童敏就发现还到她手上的那内衣已经多处破裂,而且上面指不准还有玻璃渣子,气得她不停地咒骂着林静雯:“你这虎娘们!我这还咋穿咧?”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跟在她们后面,踹得风箱一样的李亮,轻松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为,李亮是高级经理了,他拿到了那五单分成的钱。 只要有了钱,在夜市的小摊贩那里,当然可以买到内衣。 “咱们赶紧去市区啊!你在找什么?”
李亮和童敏,看着在夜市的小贩里,四处打听的林静雯,感觉完全摸不着头脑。 林静雯可不打算就这么回市区,她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她就不肯轻易放过别人,也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逃出来,对她来讲,这事不算完。 她要去报案。 不论是广州还是深圳,甚至香港,几乎整个大湾区的底层小生意里,菜市场里,总不乏潮汕人的身影。 这当然不见得就值得夸耀,但它是一个事实。 所以说着潮汕话的林静雯很快就找到同乡,打听到了派出所的位置。 几个卖发圈、发夹、凉席之类的潮汕中年妇女,自发护送着林静雯去了派出所报案。 而当警察询问她,打电话给谁时,她想了想,却终于摇了摇头。 家,是温暖的港湾,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每个人。 至少对于林静雯而言,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里,绝对包括她的母亲。 她不想听母亲在身边不断地数落,埋怨她给家里丢脸了,进至抨击这么些年的大学白读了之类的,最后母亲关心的,大概是禁止林静雯和她父亲,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以防她在家乡的亲友面前,无地自容。 “我只想拿回我的身份证和被骗的钱。”
她对警察这么说道。 过了一会,警察过来告诉她:“系统里面,你的朋友中午就在天河、人和都帮你报警了,你现在没事了,那我们得通知他一下。”
接着警察说出了石朴的名字。 她点了点头,在警局的接待室椅子上,抱着膝盖,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 童敏劝她,李亮也劝她。 她不断地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眼泪止不住过一会又往下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在耳边响起: “是不是被人抢了包啊?还是被人揩油了?我甲李讲,勿哭啦!我帮你追啊!往哪边跑的?”
她抬起头,石朴穿着那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保安服,站在她的面前。 如是初次偶遇,他对她所说的话。 并没有讲什么道理,但她抽泣着,慢慢止住了泪。 眼里渐渐的,泛起了笑意。 夏日的天总是亮得早些,第一缕阳光,不知不觉,已划破夜幕,透过窗户。 就照在她仍带泪的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