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如华,马车零零,车轮滚滚向前疾驰而去。一个车夫打扮的卫兵驾着马车,夏钦文则坐于那卫兵身侧,有些惴惴不安。“翊炀大人和殿下到底在林间小屋内发生了什么?”
夏钦文很想再回到她悉心装饰的小屋内一探究竟,可临行前已是按翊炀大人的吩咐一把火将那林间小屋处理掉了。翊炀大人自是绝不会提及两人在小屋内所发生之事,夏钦文也明白作为属下不应多嘴。可是她仍是忍不住的想。黄昏时分,藏匿于竹林深处的她分明看见殿下好好的走进小屋,可过了几个时辰,殿下竟脸色苍白不省人事地被翊炀大人抱了出来,而殿下身上的衣服也并非走进小屋前穿的那一件。虽说隔得远,但夏钦文仍隐隐约约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从小屋传来,而后呻吟声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大,更像是一种无助的求救。 夏钦文喝斥身旁的卫兵想要冲进去的冲动,让其耐心等待翊炀大人的暗号,可她心里又何尝不焦急?夏钦文和那卫兵都很清楚!若殿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死几次也不够,直至翊炀大人将殿下抱上马车后,他们心中的石头才稍稍落了地。可翊炀大人究竟对殿下做了什么?难道……难道……三年前,夏钦文在邺方城时也时常听说邺方男风盛行,那些身份低贱命苦的少年,若是身姿容貌姣好的,便有很多被卖进窑子当小倌,若是遇到喜欢刺激,又有权势的客官,被玩得下不来床的,甚至被玩死的可怜小倌也不计其数……夏钦文脑海里竟是浮现出一幕幕不堪画面,她猛然联想起翊炀大人抱着昏睡不醒的太子殿下的画面,竟是一阵心悸,不会的……不会的……殿下乃万金之躯,怎么可能被当成小倌一样任意玩弄?而夏钦文更不相信他的翊炀大人是会强占玩弄他人身体的禽兽。不可能!不可能!翊炀大人绝不是那样的人。可男人总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何况殿下即便在昏迷中身姿容貌也是那样出尘。翊炀大人一时被迷住了心窍,做出些疯狂之举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二人上马车的那瞬,夏钦文匆匆一瞥间,她竟有一种错觉,太子殿下过分秀丽,那样披散头发躺在翊炀大人怀中,活脱脱像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夏钦文不由回首望去,马车的布帘随着颠簸若隐若现在最侧边显出一道缝隙来,夏钦文微微侧过身子窥探著马车内的二人。夏钦文从未见过翊炀那样的眼神,充满爱怜且那样深情。翊炀双手紧紧抱著阿鸢,让其依偎在自己怀中,双眸瞬息不眨的凝望著怀中之人,仿佛一闭眼阿鸢就会消失一般,他的目光依依温柔抚摸过阿鸢的眉眼,挺拔鼻梁,苍白的双唇,白皙的脖颈,直至阿鸢身上每一处,一遍一遍的,仿佛永远也不够一般。只要阿鸢稍稍皱眉,亦或脸上稍微呈现出痛苦的神色,翊炀的心都好似会被牵动了一般,一想到阿鸢在木屋内独自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翊炀的心又揪成一团,阿鸢不知又梦见了什么,眼角缓缓流下的泪水划过她惨白的脸颊,苍白的双唇轻轻蠕动着,发出喃喃梦呓。翊炀为阿鸢拭去眼角的泪水,又将耳朵贴在阿鸢唇边,想听清楚些。“救救孩子……翊炀……救救孩子。”
低到几乎听不见的梦呓,像一把蘸了盐水的鞭子猛抽著翊炀尚在滴血的心。“阿鸢,阿鸢。”
翊炀将唇凑到阿鸢耳畔:“阿鸢,忘了今晚的事,我今后都不再让你有半丝痛苦了,我会一直爱着你,我们一直在一起……”翊炀一边诉说着他的誓言,一边更为用力地搂著怀中之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阿鸢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尚在昏迷中的阿鸢无意识地想要推开翊炀的怀抱,这点微乎其微的抗拒挣扎,更是激起翊炀心中的火焰。洗去一声血腥味的阿鸢散发着肌肤本身幽兰般的淡淡清香。凝望著阿鸢苍白双唇微微翕动着,翊炀情不自禁吻上那片冰凉圆润的柔软……“嗯嗯……唔……”阿鸢喉咙里溢出几声惬意的声音,混杂著二人唇舌交缠时发出的“啧啧”水声,在这狭小的马车内回响着,显得十分销魂撩人。翊炀哪里受得住此等诱惑,他热烈而迅猛的亲吻着阿鸢白皙的脖颈,呼吸也是愈来愈急促,伸手就剥下她的衣袍……这一切通通被收进一双窥探的双眸里。夏钦文此刻双瞳因震惊剧烈收缩,她犹如遭遇电击,可她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否则就可能招来血光之灾。便是再俊秀的少年,也不会有那样柔软的身体,那么纤细的锁骨……更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胸口绑着的那几圈严实裹布巾,夏钦文实在太清楚熟悉了,因为她早年也天天借此手法隐藏女儿身。方才根本就不是错觉,这个太子根本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假货!心念电转。“为何这假货能欺瞒天下人?真太子又身在何方?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
不过这些问题不是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人所能思考的,她也只能将这无意间发现的惊天秘密埋在心底,避免遭来血光之灾,在人前还是随众尊称这个假货一声“太子殿下。”
不过现在她已确定她的翊炀大人并非龙阳之徒,不知怎的,钦文竟是松了一口气,心底悄悄燃起一丝莫名希望,可一听到车厢内传来阵阵软媚的声音,钦文就气得咬碎了一口牙。那假货在翊炀大人怀中那欲拒还迎的姿态,还有那一声声淫荡无比的声音,分明就是在……分明就是在勾引!钦文已是笃定二人不可告人的关系,心中窝火。“哼!好歹假扮的也是东宫之主,国之王储,应矜持庄重,以德服人,可这假货却……却利用她的美色……在勾引翊炀大人……简直不知羞耻!”
假扮什么男人,凭她的姿容,又会勾引男人,她应当去勾拦之所,肯定是个头牌,哼!都不省人事了,还叫的这样淫荡,谁知道是真晕过去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夏钦文想起翊炀望著假货那深情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同翊炀大人在云麾将府同吃同住半年,可大人从未拿那样的眼神看过我一眼,男人果真都是只在乎外表容貌的。马车内隐隐约约传出娇媚的声音,且听起来是愈发淫荡。夏钦文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从身侧卫兵手中夺过马鞭。“驾!驾!”
马车疾速向前行驶,哪边路比较颠簸不平,夏钦文就故意将马车驶向那边。“做什么!”
一声怒吼从布帘后传来。只在那一刹那,夏钦文立时将马鞭塞回那卫兵手中,翊炀怒火滔天,一把将布帘掀起,对著那卫兵吼道:“你怎么驾的马车?”
那倒霉卫兵尚未来得及解释,夏钦文抢先一步道:“翊炀大人莫要气了,让钦文来驾车。”
说著便又从身侧卫兵手中拿过马鞭,翊炀见状便也未再动怒,只将帘子放下。那倒霉卫兵一时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是恶狠狠地瞪著夏钦文,夏钦文并未再言语,只是默默塞了五两银子到那卫兵手中,那人立时没了怒气。安静地同夏钦文一同并肩驾车向着皇城驶去。“陈大人!陈大人!殿下已是就寝了,您今日还是请回吧!”
长乐殿外那些装作侍从的眼线实在拉不住陈琛,便故意大声呼喊,好照应内室的贾隆,薛沉。贾隆,薛沉一闻此言犹如平地焦雷,震得二人大眼瞪小眼,脚步声越来越近,薛沉立时放下床幔,以迅雷之势脱了靴子,跳上床榻,将先前准备好的衣物故意扔在地上,同贾隆一起钻进被褥中。故意将背脊隆起,将一脸呆滞惊讶的贾隆压在身下,被褥有意向上拉,只露出腿来。“你们别拉我,殿下素来都是过了亥时才睡的,你们别诓我。”
陈琛自顾自朝内室走去,在外室接应的侍从紧张的出了几层冷汗,因为他们已是瞅见陈大人微醺的步态。“殿下!”
陈琛是饮了些酒,有些醉意,但头脑仍旧清楚。“这……”陈琛愣在原地,一颗心猛然往下沉。一地凌散的衣袍,两双东倒西外的缎靴,透过那白色床幔,隐隐约约看见被褥里露出的四条腿……陈琛心里暗暗咒骂著:“妈的,李翊炀这个妖怪居然在这里。”
躲进緞被的贾隆和薛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内室一片死寂。薛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索性先发制人,破釜沉舟,一把捂住贾隆的嘴,哑着嗓子,学着殿下说话的声音,故作镇静道:“陈琛,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晨再说,你看我现在也不方便见你。”
一阵沙哑的嗓音从高高隆起的缎被内传来,声音虽低哑,陈琛仍是能听得清。“殿下嗓子都叫哑了……”陈琛心中更是掀起一阵巨浪,心下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往年这个时候,即便是陈琛自己忘了,殿下都会记得今日是陈琛的生辰,通常这个时候,二人会在月下畅饮一番,今日陈琛在院中月下独酌,期待著殿下记起他来,会传唤他过去,没料到已是亥时,长乐殿那边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琛边饮酒边回忆往昔,二人欢谈嬉闹,实在不愿相信殿下今年就这样忘却了,索性借著酒兴过来寻殿下,没料到竟是这样……“自从殿下结识了这个叫李翊炀的,别说还记的我的生辰,怕是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陈琛越想越失落,心止不住的往下沉。薛沉和贾隆躲在锦被里看不到陈琛脸上的表情,陈琛良久良久又未言语,心下更是没底,不知这一招是否能骗过他,生怕下一秒陈大人发现什么异样,冲上来掀掉二人身上的掩盖。“微臣……微臣并未有要事相告……殿下要保重身体,微臣告辞。”
陈琛纠结万分,才说出了这一席话来。“哎——殿下忘了便忘了,过不过生辰又有何说法,我陈琛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在乎这个。”
陈琛这样想着,倒也释怀了些,他强压住内心的酸楚,给长乐殿留下一个故作潇洒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