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便是在心中呐喊,“殿下是来迎接我的,不是你们!”
第二个反应则是迅速整理衣冠仪表,顺手抓过擦身而过的聂威小声问道:“现在我形象如何?”
聂威比了个大拇指,叹道:“堪称完美!”
整个大军登时沸腾了,北绥军中极少有人亲眼目睹过太子殿下圣颜,不过更让他们兴奋的是,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太子殿下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主子得圣宠殊荣至此,想必他们的仕途亦将一马平川,只要忠心追随将军,平步青云之日指日可待。众人再度仰首时,遥遥的人潮涌动处,簇拥着皇家玉辇。庞大的皇室队伍浩浩荡荡,队伍最前方的是五千东宫禁军,个个人高马大,精神振奋,统率他们的自是东宫禁军统领陈琛,他未着甲胄,只着一件官袍,骑在七尺骏马上,人是十二分的英俊潇洒,左右顾盼之间,威风劲儿十足,半丝不输一袭重铠的翊炀。五千禁军后是整齐排列成两行的文武朝官,除了几个以方固为首,抱恙未来的老臣外,在职文朝武将几乎全体盛装出城相迎,盛况空前,百官身后便是一众宫人侍卫簇拥下的玉辇。玉辇前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雕刻着行龙图案。其上镶嵌着成排的宝石珍珠,在阳光的衬托下,整座玉辇金光熠熠。所有北绥军士几乎全体呆了,他们都是成日与沙石为伴的乡下土兵,何时见过这种尊贵皇室气派,邺方军齐齐侧目,嫌弃他们那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李翊炀也呆滞了,不是震惊于皇家气派,不是惊讶于太子殿下圣宠如厮,而是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中,无数次梦中的场景展现在眼前。长达一里的皇室队伍,忽然覆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翊炀在邺方城中见过太多娶妻场景,新郎官通常骑在高大骏马上等待送亲队伍,就像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翊炀以轻功著长,他现在恨不能飞身过去,掀开“花轿”的帘子,抱走自己的新娘。按照大昱的风俗,作为新郎的他要将阿鸢带回自己家,幻想到这里就卡顿了,他的家门在哪里?入云峰上马厩旁的小庐?不行,那里太破旧,而且我也不能再回入云峰,东裕王府吗?他是东裕王的儿子,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东裕王从不将他当儿子,王府里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娘亲那里吗?唉……娘亲是否尚在人间还都不知道,想来想去,云麾将府!那倒是个可以作为婚堂的府邸,只是整座将府还是皇帝陛下,阿鸢名义上的父亲赏赐的,终究我还是个倒插门的。不过,入赘也无所谓。幻想又可以继续了。待到得将军府,我会向所有人宣布,阿鸢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在满堂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等一下!我哪来的满堂亲朋好友?不过无所谓,阿鸢倒是有许多,邀请来的客人,比如陈琛,萧晟,皓华,孙太医,可他们似乎也不会祝福我们的婚事,不过这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行夫妻三拜之礼,一拜天地,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会得到上天的祝福吗?二拜高堂,拜高堂……我的父亲和娘亲……算了……此处略去……最重要的来了,夫妻对拜,我会和阿鸢一起在众人的见证下……“将军!将军!别发愣啊!太子殿下的御驾都快到眼前了!将军,你在想什么?”
聂威破锣嗓子一喊,幻想破碎了,停在了最重要之处,两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四目相对,正欲夫妻对拜时,美梦醒了。陈琛的高头大马喷着一尺长的白气来到翊炀马前。陈琛抱拳道:“恭贺云麾将军凯旋而归!”
雄厚的声音压制住了整个皇家队伍前行的脚步,却搅乱了玉辇中那个人的心扉。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袍角,全身因极度激动而微微轻颤,呼吸急剧起伏。“他来了!就在前面!他就在前面!”
阿鸢扼制住想要跳下玉辇,冲入那人怀抱的冲动,作为王储,她必须等,镇静地坐在玉辇中,等着云麾将军的朝拜。李翊炀的目光不曾移开玉辇分毫,他的“新娘”就在“花轿”里,静静地等着他。“多谢。”
翊炀略一抱拳,算是给了陈琛面子,旋即翻身下马,朝“花轿”奔去。“哼!”
陈琛鼻子里冷哼一声“妖怪,拽到天上去了!”
“哟!”
北绥军中小伙子拉着一旁邺方老兵的胳膊道:“方才那个同将军说话的人是谁?看起来地位不低,但将军好像很敷衍啊!”
“东宫禁军大统领陈大人。”
邺方老兵低声回答,旋即又小声补了一句:“别说是陈大人了,你看将军除了太子殿下外,把哪个高官重臣放在眼里?”
小伙子伸长脖子一看,果真,百官阵列中,一个黑影拨开众人,横冲直撞,直冲太子玉辇,仿佛将那些朝庭高官看作碍了他手脚的障碍物。百官阵列中,不乏官阶比翊炀高的文官重臣,可他们脸上也没流露出多大不满,估计是习惯云麾将军的莽撞无礼,大多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当然,对翊炀很大不满的大臣都齐齐抱恙告假。“臣李翊炀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翊炀跪伏在玉辇下,叩首行礼。言毕,三万余大昱军士齐齐叩首,三呼千岁。伴随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玉辇厚重的帷布悄然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