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也不去开门,和张湫一起钻到了床底下,顺势把装药的碗也藏了进来。张湫把小木箱横放在两人前面,只听得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没人吧?”他们看苏澜躺在床上,其他地方则毫无人迹。
一个侍卫走过去摸了摸苏澜的手,苏澜立即屏息,加上身体本身就冰冷,仿佛是真的死人一般了。 “这房间里只有一个死人了,咱走吧。”那摸苏澜的手的侍卫道。
“不对!”一个侍卫说着,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床底,“那里还没找呢。”
顾清听了这话,不禁毛骨悚然,忙扯了扯张湫的衣角,却见张湫忽的打开了小木箱,一堆被拍开的蒜头滚了出来。 顾清慌忙捂住了鼻子,张湫把蒜头分散到床底的四面八方,然后将手一挥,一阵大风忽然刮进了房间,吹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甚是吓人。 “为……为什么会有风?”
一个侍卫全身颤抖起来。
“不会是闹鬼了……” “大哥,还是别看了吧,晦气!”众多侍卫已经有些退缩。
正说话间,一阵蒜头味忽然扑面而至。众人只觉得鼻子一个刺激,眼睛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哎呀,难受死了,快出去!”在后面的几个侍卫见有了借口,拔腿就往外跑去。
“不会有人在这的了,咱赶紧走吧。”几个侍卫拉着最前面那个人,一起匆匆往外走去。
顾清和张湫紧张的望着他们,见他们又把门重重的带上了,方才松了口气。 两人转头相望,见对方脸上都挂满了泪痕,都忍不住笑了。 “你这家伙下手够狠的,连自家人都坑。”顾清笑着拭泪,“你带这么多蒜头干什么?”
张湫的泪水却扑簌簌的落下来: “我怕我太过于难过,郁积在心中发泄不出来,就会对身体有害,所以才预先带了这么多蒜头。”
顾清见张湫还是止不住泪水,忙道:“赶紧把蒜头收起来吧,这样你的眼睛就没这么难受了。”
“不,是我想哭。”
张湫把头伏进了手臂里,又呜咽起来。
“唉,别哭啊!”顾清慌了,揉了揉他的肩。
张湫却摇摇手说道:“你去瞧瞧苏公子吧,如果他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他姐姐应该给他敷了药,外伤应当是处理过了。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顾清只得答应着,又爬了出去,在床前站了起来,看见苏澜仍然紧闭双眼,身子紧绷着睡在哪里,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苏公子,他们走啦!”
苏澜睁开双眼,两行泪落下,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害得我差点儿露馅!”
顾清又噗嗤一声笑了,帮苏澜抹干了泪水,正想转身去煎药,苏澜忽的问道: “张湫他怎么了?”
顾清听了,叹了口气: “张公子的母亲仙逝了。”
苏澜听了,心里难受,叹道:“怪不得我看他一袭白衣,我只道他平日里总喜欢穿白衣服,如今也无异,没想到世事无常,居然发生了这样悲苦的事……清岚,请你节哀!”
张湫“嗯”了一声。 顾清长叹一声: “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在苏容房间前的走廊上,苏容在月光下独自来回踱步。 一阵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有人匆匆赶来。苏容微微转头,见是苏厉。 “父亲!”
苏厉作了一揖。
“说吧,刚刚看见了什么。”苏容毫不惊讶,冷漠的说道。
苏厉把适才顾清用笛声舞蛇的事情说了一次。 苏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回去吧,容你爹想想。”苏厉又快步离开了。苏容思绪万分: “这千百年来只有顾清那奇葩能有这种能力,那大有可能是他了。只是天叫他又撞进我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五年前他蹊跷的死去,如今他又蹊跷的活了过来,当真是天道轮回。他对幕儿做出的事,如今也该偿还了。”
“他那时恰是十七岁年纪,正当年纪,对苏幕一见钟情,我也不去追究。然而他与幕儿相爱便罢了,又跑去和别的女人勾搭,当真是无耻至极,害得我的幕儿成日成夜思念流泪,身体都消瘦了许多,精神也衰弱了。”
苏容又想起苏澜: “苏澜本是好的,就是太在意那些贱民。那时我逼一个农民要租税,他已经三个月没交税了,就算收成不好,他也要想方设法交税啊!我一失手打死了他,没想到他是苏澜的朋友,苏澜那郁积已久的怒火从此就被激发了。”
“他太在意那些人了,他活得累,我也活得累,所以就赐他一死也挺好的。”
苏容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的闪在他的面前,却是苏向。 “苏向,找我何事?”
苏向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父亲,四大家族都排斥妖魔鬼怪一族吗?”
苏容听苏向忽然问起这个,很是惊讶: “这是怎么说?”
苏向凑近苏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苏容皱着眉点点头。 “当今妖魔鬼怪越来越强盛,曾经他们被仙界和人界压制,如今他们要反抗了,朝廷和天神自然要做一些事情来维持曾经的平衡了。”
苏容捻着胡须说道。
“只是他们还在隐瞒着,不敢声张,只怕一声张就会引起妖魔鬼怪的反抗。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是上策。”“我们作为维系家族基业的人,都很少去参与到里面来,怕的是朝廷风波。如果我们一个不小心走错了路,那可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咯!”
苏容又道。
“所以大家都是装作不知道,才把收留魔族子弟当做平常事的吗?”苏向悄悄问道。
“约莫是如此吧。”苏容笑笑,“谁都知道人心险恶啊。”
苏向正想作揖离开,苏容忽的说道: “与你说了这么多,以你的聪明才智,可知是为何了吧?”
苏向愣了一愣,心怦怦乱跳,慌忙点了点头。 苏容露出了微笑: “苏家从来都不喜欢没用的孩子。”
顾清在宴会上用笛声舞蛇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临安。此时的临安,不仅是南宋王府所在地,更是天神朝廷所在地。 天神的朝廷,称为天庭,在飞天境内。所谓境,就是高手用自己灵力创造出的另一个世界,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心情变化它的样貌。且境隐藏在世间,不知情的人难以找到。 在金碧辉煌的三层高楼阁里,第三层是天神办事之处。这一届天神是陆家人,名曰陆雨潇。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穿着金黄的龙袍,前面垂着半透明的白色帘帐,旁边站着两个侍女,直与宋朝皇帝一样了。 他翘着二郎腿,正随意的批阅着奏折。忽然他前面的红毯子上有人踱步而来,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陆雨潇也不抬眼,只是幽幽的问道: “空灵,什么事?”
稳步而来的便是水神空灵。他穿着青色长衫,乌黑的头发微卷,短短的披在脖子上,一黄一蓝的眼珠子很是出众。他是猫妖,但有着神灵的灵力,是以被视为奇物,纳入了天庭众神的行列之中。 空灵作了一揖:“听闻外头传言,有一人姓黄名一,在孟家宴会上用笛声控制了魔物起舞。我们皆知这千百年来只有顾清一人能做到。依臣愚见,那家伙若不是顾清,就是魔界新出来的佼佼者,很是危险。”
陆雨潇“啧”了一声:“危什么险!这件事且放下先不说。如今天庭欲要举行万仙论剑,因为人手实在太空虚了。所谓‘万仙’,仙包含了神和魔,也就是说神界弟子和魔界弟子都可以参加。到时候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空灵听陆雨潇这句话虽说不去理会顾清一事,实则处处在针对顾清等魔族子弟,欲要通过这场比武让魔界中的佼佼者屈服于天庭,从而打压魔界子弟,不由得佩服。他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头:“臣听命。”
陆雨潇“嗯”了一声:“平身。”
空灵站了起来,正想回身出去,忽的又想到了什么,恭敬地说道: “恕臣一问,临安府没有任何打算吗?”
陆雨潇托着头想了想:“宋朝那没用的皇帝倒是许可了这场比武,还让我们送些人到他们那里做官,我打算把魔界中的才子送往朝廷,让朝廷打压那些魔界的佼佼者。”
“但皇帝那头其实很难掺和进这场斗争里,因为韩侂胄专政,又搞党争又搞北伐的,弄得皇帝也慌慌乱乱,毫无能力再去组织别的事情了。”
“所以陛下是想在朝廷里找到一个能帮忙打压魔界中才子的人,然后把打压魔界的锅扣在朝廷头上?”
空灵问道。
“还是你最懂我。”陆雨潇哈哈大笑,“你有什么人推荐么?”
空灵眼睛看向地面,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史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