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撞击,使大树斜斜地朝地面倒去。云溟吃了一惊,身子一挺,凌空而起,抓住另一棵树的支杆荡了上去,“好在这树与树间生得密……”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又是一阵剧颤,云溟依样荡到了另一棵树上,如此也不知倒了几棵树,最终无路可走的云溟落在了地上。野兽的巨吼就在耳边,云溟侧身闪过,只觉得右臂一空,一种强烈的疼痛几乎要震碎大脑,令他晕死过去。“不能倒在这!”
云溟大喊着飞奔出去,流落了一地的鲜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他的眼珠爆突,脸色白的吓人,连双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少女高傲冷漠的面庞,齐恒抵住妖兽的身影,父亲流落的鲜血,众人恐惧的神情,这些画面在他脑中不停闪过,头疼欲裂。“啊……”嘶吼的奔跑着,似乎是想分散些注意,完好的左手从衣角撕下了一条碎布,趁着巨熊啃食战利品的空挡,绑住了残缺的右臂。血虽然是止住了,脑袋却越来越昏,双腿似灌铅般沉重,身后的兽吼再次响起,绝望的感觉包围了他的全身。“你就是想要我死是吧!”
云溟朝着东南方大喊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学成你的本领,让你看看,你所轻视的生命并不卑微!”
跑出树林,天边已泛起彩霞,印得眼前的一条大河妖红无比,似忘川般恐怖。云溟义无反顾地栽入河中,未游出几米便听见身后巨熊不甘的吼声。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忍着难以言状的痛苦向着对岸游去。左臂触碰着河岸,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拖上淤泥滩。仰面朝天,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终于到道陵峰下了。”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仰头看了眼峰顶,一条粗壮的铁链依附着崖壁,直直地垂下。只剩左手的云溟一脸凄苦地看着铁链,缺血所带来的晕眩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催垮。“上去,不到峰顶只有死路一条。”
生存的意志在绝望的河流中大吼着,惺忪的双眼死死盯着铁链。伸出左手握住冰冷的金属,他张大嘴一口咬在链子上,手与嘴交替着使用,双脚也缠着铁链一点一点地往上蹭,对于疼痛,云溟已经麻痹了,喉咙里似野兽般的嘶吼,眼皮下溢出的泪水都不是他的意识所控制的行为。爬出十来米,双脚站在一个凸起处稍作修整,待得体力有些恢复便又开始痛苦的行程。如此走走停停,日头已至中天,好在天见可怜,在崖壁的中段有一处足以容身的岩突之处,云溟一屁股坐了上去。“好冷,好饿,好困……就这样睡过去吧……”一丝幽香飘过鼻畔,令想要永远沉睡的云溟勉强睁开了眼睛,在凸起处的边缘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娇小的枝条上缀满了小小的鲜红果实。艰难地移动身形,伸出左手摘下几颗,放入嘴中,清香四溢,通体舒畅。再次采撷,只觉得食指一痛,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只形似兔子的妖兽正咬着自己的指头,怒目而视。云溟闭上眼睛,倚靠着崖壁,任由妖兽咬着自己的食指,他已经没有力气与这个小东西闹了。没过一会,云溟的指头传来丝丝舒适的凉意,小兽松开了牙齿,伸出舌头舔了舔云溟的伤口,吱吱的叫了两声,叼走几颗果子,钻进崖壁上的一个洞穴里。“谢谢……”云溟继续伸出左手,采撷果子,食了半树有余。体力在一点点的恢复,右臂的疼痛也稍稍减轻了着。休憩了半柱香的时间,云溟咬着铁链开启下半段的行程。越往上,周围越发冰冷,似乎已进入一处仙境,雾霭缠绕,叆叇旖旎。僵硬的手脚依旧不停地向上,这已成为无意识的动作,此时云溟的状态更像一个活死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破开层层云雾,他终于来到铁链的尽头,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模糊的视野中,少女一袭白衣融入起伏的雾气中,只有那一头的黑发显得格外起眼。“我……我上来了!”
云溟苦笑着说道,身子一颤,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时间已是虚无的概念,云溟感受到的是无尽的痛苦,全身每个角落都似针扎般难受。也不知昏迷了几天,当疼痛退出,剩下的只有酸肿的肌肉与乏力的四肢。艰难地睁开双眼,印入眸子的是简陋的茅棚,躺着的床也是硬木随意搭成的。一旁的圆桌上放着干却的药碗,少女坐在窗边,凝视着外边起伏的云雾,和晶莹的月光海。“嗯……”云溟一身,将少女拉回现实。“你还没死!”
少女回头冷冷地说道。“没学成你的本领,我怎么能死。”
云溟无力而沙哑的声音若有若无。“你这副皮囊就算还在,也撑不过两三年了。”
少女冷笑道。“可仙法不是让人长生的吗!”
“笑话,神佛尚会消殒,罔论什么长生。”
云溟的心跌入无底的深渊,泪又划过了脸庞,“我的坚持就换来了这样的结局吗,那还不如葬身虎口来得方便。”
“当年你父亲将我背上这道陵峰可未曾如此狼狈……”“家父未授我任何术法,只学了些五禽戏之类的强身之法……”“庸才!”
少女也不知骂云溟还是骂他的父亲。看着少女冷漠的面庞,云溟牟足了气力喊道,“为什么你总是这般冷漠,看着别人受苦你很开心吗,你就那么难行诸举手之劳吗,为什么要窝在着山上埋没自己的才华,明明那么多人对你抱有巨大希望,可你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任由他们死去……”少女的脸依旧冰冷,风轻轻撩起她额前的留海,“你可看见了我头上的印迹?”
云溟看着少女绝美的脸,发现在她的眉间似乎有一朵繁复而诡异的花纹。“这是天惩之印,每逢十五,我便得经受一次雷劫,感噬心之苦。”
少女的脸色越发冰冷,“为何你们会指望一个沉浸于痛苦的人解脱你们的苦难。”
“你……犯了什么罪,竟会受天惩。”
“我有何罪!反抗若是为罪,那么六道众生尽皆有罪。此时我自不必言明,你若一心要救那些卑微的生灵,将来自会明了。现在我便在予你一个机会,不过它所带来的痛苦可比体肤受损来得更加恐怖,你可是要接受这个机会?”
“我无路可退,自然只能接受。”
“很好,你若是死了,我便省了许多麻烦。”
少女转身说道,“今夜你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可就要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少女留下这恫吓般的话语离开了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