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差点忘了,他的手机被喻泽川植入了窃听系统,里面说不定还有定位装置,对方赶过来分分钟的事。
喻泽川和薛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会帮谁毋庸置疑,而陆延是绝不可能同时和两个人搏斗的。 薛晋濒死,喻泽川救的一定是薛晋。 但如果自己濒死呢? 电光火石间陆延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例如先下手为强杀了薛晋,再去解决喻泽川,但他的身体却反其道而行之,扼住薛晋脖颈的手缓缓松开,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 “砰——!”薛晋眼眸一闪,果然看准机会将陆延一拳揍倒在地,扑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打斗间他们不小心触碰到墙壁开关,灯光啪一声熄灭,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只剩外面飘摇的风雨声。 薛晋摸黑捡起掉落在床脚的注射器,直接扎进了陆延的后颈,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我也不想杀你,谁让你自寻死路!”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薛晋原以为陆延会惊慌失措,然而对方嘴角却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让他看不懂的笑意:“谁说我一定会死……” 薛晋一怔:“什么意思?”
陆延却没回答,眼皮逐渐沉重。他失去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耳畔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谁狠狠踹开了他家的房门。 薛晋攥住刀刃的手原本已经刺向了陆延的喉咙,他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却猝不及防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摔得头晕眼花。 薛晋还以为是陆延的帮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攥紧匕首狠狠刺了过去,直接将对方抵在了墙上,黑暗中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 “轰隆!”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夜空,房间亮如白昼。 直到此刻薛晋才看清来者的脸。 因为疼痛狠狠皱起的眉头,暗沉锐利的双眼,还有苍白紧抿的唇。 “泽川?!!”
薛晋惊得面色骤变,显然没想到喻泽川会忽然赶来这里,他手腕一抖,沾血的匕首瞬间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你怎么过来了?!”
喻泽川左手紧捂着腹部伤口,右手一把攥住薛晋的衣领,压着怒火呵斥道:“谁让你过来杀他的?!”
这个“他”,毋庸置疑指的是陆延。 薛晋更怒:“喻泽川!我当初就说过要解决陆延!结果你不止不杀他反而还放走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如果把消息泄露出去,你很可能会重新坐牢的!”
“坐牢”这两个字一瞬间戳中了喻泽川的痛处,他将薛晋拽到自己面前,狠狠盯着他道:“这件事不用你管!”
喻泽川不想让薛晋沾血,一点也不想。 他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就不能回头了。 喻泽川声音阴冷:“陆延只能死在我手上,带着你的刀赶紧滚,让蒋博云签下海岛那个项目才是你该做的事!”
他语罢一把推开薛晋,将地上沾血的刀也重重踢了出去,眼眸在黑夜中泛着冷凝的光:“还不快走!”
薛晋抿紧了苍白的唇。 离开那间出租屋的时候,薛晋的脑子仍有些浑浑噩噩,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薛晋站在楼下,控制不住抬头往上看去,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陆延昏迷前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心中一阵发凉—— 对方是算准了喻泽川会过去救他吗? 陆延当然没算准,毕竟这世界上的变数太多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第二次死亡的准备。但喻泽川这种人既然肯放了他,那么就一定不会愿意让薛晋杀了自己。 又是一个雷雨夜, 又是从出租屋的沙发上醒来。 陆延恍惚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暗黄色的灯光,他一度以为自己在系统的帮助下重生了,然而嘴角淤青的疼痛却清楚提醒着一件事—— 他从薛晋手中成功活了下来。 “嘶……” 陆延皱眉从沙发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耳畔就响起了一道阴沉低哑的声音:“管好你的嘴,如果再往外胡说,下次不用薛晋动手,我就先杀了你。”
陆延一顿,他抬头看去,只见沙发对面静静坐着名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子,那人一定是淋雨过来的,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透着一种潮湿的暗沉。湿漉漉的头发悄然滑落下来一缕,苍白的面庞隐在黑色的帽兜里,从左边看阴郁漂亮,从右边看却无端多了条暗色的疤痕。 像白净瓷器上的裂缝,让人禁不住惋惜长叹。 “喻泽川?”
陆延摸着自己嘴角的伤口,对于他的到来既讶异但又不怎么讶异,他环视四周一圈,下意识问道;“薛晋呢?”
“走了。”
喻泽川永远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坐在这里似乎只是为了确保陆延还活着,眼见对方醒来,起身就要离开,经过沙发的时候却猝不及防被陆延攥住了手腕。 “你这么快就走吗?”
喻泽川掀起眼皮看向他:“你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啧,怎么这么凶。 陆延有些怕薛晋去而复返,想让喻泽川多待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嘴角的淤青,神情闷闷不乐:“我都被他打破相了,还被他扎了针,现在浑身疼,一点力气都没有。”
长了张漂亮的脸就是占便宜,陆延哪怕嘴角带了一点淤青,也并不有碍观瞻,可怜兮兮看着你的时候,让人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只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可惜喻泽川不是普通人。他闻言捏住陆延的下巴,抬手拉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将右脸的伤痕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语气嘲讽:“破相?你懂什么叫破相吗?”
陆延:“……” 差点忘了,这哥们儿破相比他严重。 喻泽川指尖收紧,暗含警告:“不想留一模一样的疤,就给我老实点。”
陆延觉得自己有必要针对上次的事问两句,他调整好语气,用一种爱慕者的身份委屈发问:“你上次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喻泽川实话实说:“你没用。”
陆延:“……” 好气。 陆延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钱,捂着受伤的脸继续装可怜:“那我脸上的伤该怎么办?”
他好像在疯狂暗示什么,但又不是很明显。 喻泽川重新带上帽子,双手插进了外套口袋,这个姿势让他显得格外沉默孤僻,烦躁出声:“自己去医院。”
陆延倒在沙发上,悄悄睁开眼看他,心想我倒是想去,但是没钱呢:“但我明天还得上班,家里有药箱,要不你帮我上点药?”
薛晋这个瘪犊子热衷于给人扎针,陆延现在都没缓过劲,一站起来就晕,一说话就累得呼吸不畅,连上药的力气都没有。 喻泽川听见陆延的话差点气笑,自己不杀他都是好的,居然还想让自己帮他上药:“陆延,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延瞬间老实:“你走吧,外面下雨了,要不要我送你一把伞?”
喻泽川:“……” 喻泽川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出租屋,房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只可惜因为门锁被踹坏了,压根合不上,只能半掩着露出一条缝隙。 陆延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那么几分钟才试探性爬起身往外看了眼,确定喻泽川是真的走了。他摸了摸被踹坏的门锁,眼皮子狂跳不止,心想今天这可怎么睡?这附近治安又不好,万一来个小偷入室抢劫杀人就好玩了。 陆延的掌心被匕首划伤了,但好在不深,血液已经结了痂。他把沙发往门口踢了踢,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上,明天再找人换锁,结果弯腰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有零星滴落的血迹,一直蜿蜒到了门外。 “……” 陆延能确定这血不是自己的,他的手虽然被划破了,但不至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薛晋也没受伤,那就只能是…… 夜色沉寂,雨声越发清晰起来。 陆延乘坐电梯下楼,没走几步就发现前面巷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靠着墙壁,身躯无力滑落,右手紧紧捂住腹部,腰身控制不住一点点弯了下来。冰凉的液体顺着苍白失血的脸颊滚落,让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薛晋的那一刀刺得不深,但喻泽川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微微仰头,闭目平复着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头顶却忽然落下了一片阴影,泠泠的雨滴被黑伞隔开,落在上面的声音沉闷而又不真切。 喻泽川皱眉睁眼,就见陆延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你受伤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和你没关系。”
喻泽川声线冷冽,他拼着一口气从地上起身想要离开这里,结果没走两步就被陆延拽了回去,身体撞入对方灼热的胸膛,耳畔响起了一道玩味的声音:“薛总看着挺斯文的啊,怎么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捅?”
陆延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此刻喻泽川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刚才就应该让薛晋捅死陆延这个嘴欠的! “闭嘴!”
喻泽川一把将陆延推到墙上,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结果没想到陆延吃痛闷哼一声,手里的雨伞忽然倾斜掉落。 “哗啦!”
大雨冷不丁兜头浇下来,喻泽川罕见愣了一瞬,他下意识抬头,视线有些模糊,那人的笑意却万分真切。 “唉……” 陆延懒懒背靠着墙,低眉浅笑,像个妖孽。他举起自己的双手对喻泽川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掌心伤痕明显,声音无奈:“轻点,我也受伤了。”
疼得连伞都攥不住。 他们两个都没能躲开这场雨,都没能躲过那把刀,也算同病相怜。 陆延睨着对方的眉眼,轻声开口:“喻泽川,去我家避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