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不当,自己庶出的身份就是一道横阻。自己这个亲嫂嫂出身富贾之家,除了有钱,并没权势,真璐忽然意识到,和嫂嫂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和大姐说。当下笑了笑道:“三嫂,是我心里对这事的纠结还没完全放开,三嫂不用担心,我会放宽心的。三嫂,我的女红还没做完,就先回去了。”
“你是我亲姑子,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憋心里闷出毛病来。有空多过来陪陪我。”
乌雪兰说着起身送三姑子出了闻淞院。杏花绽放的时候,唐家下聘礼了,据说很是丰厚,下人们私下纷纷惊叹二小姐好福气。日子就定在三月二十五,也就是说距离不到一个月时间,据说那是个上上吉日。五婆子消息灵通得很,三五天就会有一些小八卦回来给大家消遣,听到出嫁日子那么近,真希忽然感觉时间飞逝的真快,她得对一些人事做好安排了。观相营业得找个理由关闭,香草要随她走,这个基本没问题,家平在安源寺很好,不必操心担心,剩下就是家原的安排了,放他一个人留在文定县,真希还真是不放心,带他一起走,要怎么带呢?这次她把徐妈妈和佩兰叫来一起商议,“我不能丢家原一个人在这里,把他交给十三婆照顾也说不过去,毕竟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关系,再者十三婆年纪大了,是否愿意也是个未知数。所以,我有个想法,想听下你们意见。”
徐妈妈对那两孩子是蛮同情的,说道:“小姐,你有什么法子安排?”
真希道:“我想让家原做为香草的弟弟,一起随我过去,我带过去的人,唐家那边不会仔细去查。在昙京,我会为家原另找一所私塾让他继续学习。”
徐妈妈和佩兰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佩兰担心道:“香草姐会同意吗?”
真希道:“她会的,只不过以姐弟相称掩饰身份而已。”
隔天,真希去坎子巷,趁家原下学回来人都在,把想法给说了,香草表示没意见,家原自然是愿意跟真希走的,只是想到离弟弟又远了,就有些惆怅。十三婆看看家原和香草,到底没把想要说的话给压下,对真希说道:“唐家是深宅大院,人多复杂,香草在你身边,的确可以帮到你,家原跟你去,不稳妥。”
真希不解道:“哪里不稳妥?”
十三婆道:“家原跟你去,势必也住府里,但他每天要上学堂,多有不便。而且住也是个问题,你总部能让他个孩子跟那些小厮家丁住一块不是?你若另外租房给他住,半大的孩子一个人你放心?谁又来照顾他一日三餐嘘寒问暖?”
“我……”真希忽然答不上来,这些的确都是问题,原本只想着随自己过去,到时候想法给香草和家原安排单独住处,如今听十三婆一讲,突然觉得自己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家原能从乞丐小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有学堂可念,心里对真希已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份感激和恩情,懂事聪明的他不想真希为难,于是笑道:“真希姐,你别担心了,我就继续住在这儿,不是还有十三婆吗?真希姐,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比自己还小个呢,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真希轻拍下他脑袋道:“你比我小两岁,我都还没长大,你怎么就长大了?要是十三婆愿意认你做干儿子,那还差不多。”
轻描淡写的语气,眼睛却迅速地了了下十三婆的脸。香草眼睛一亮道:“这个建议不错,家原聪明懂事,又勤奋念书,十三婆一个人住这儿,正好有个孙子作伴。十三婆觉得如何?”
十三婆瞟眼二人,心里有些动摇,她一个人住了近十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自从这两个小家伙租她的房成为邻居,自我封闭的空间就像洒落一缕阳光般,看见浓尘飞舞得太久,空气已经霉变得不知是何味道,而这一缕阳光给她带来生命的气息,也带进内心深处埋藏许久的一些渴望和想念。只是那小家伙……十三婆斜睨的视线停在家原身上,那小小的侧脸,不知怎地让她有种在哪儿见过的似曾相识感。家原被真希的一番话弄红了小脸,他轻轻转头过去,正好对上十三婆的目光,落寞中似乎在期待些什么?很多个夜晚,和弟弟围坐在十三婆身边,听她讲各种故事的情景浮现脑海,小小的灯芯微微跳跃,映照那张沧桑而慈祥的脸孔,不再紧致年轻的眼睛,似乎总望得很远很远,仿佛她望过去的某处尽头,有她一直默默等待的东西。如果不能随真希姐去昙京,他也愿意继续和十三婆做邻居,虽然不是他的祖母,却让他感受到真切的善意和关怀。这细微的举动,落在真希眼中,唇角微微一勾,家原的难题,已经迎刃而解,现下她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穿嫁衣,做别人的新娘子。阳春三月,气温继续回暖,早晚还需穿棉衣,但白天里阳光晴好的日子,只着一间薄棉外褂就可以了。三月的桃花灿若云霞,三月的李花圣洁如雪海,蝴蝶双双翩翩飞,草绿花开春光美。这样的日子适合去踏青,这样的日子更适合嫁娶,六礼行齐,就是真希的出嫁大喜日,叶府一派喜庆洋洋,张灯结彩挂满外院内院。真希端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稚气尚未脱开的面容,眉如画,眸如泓,秀挺的鼻梁圆润的鼻尖,人中清晰而深微呈小喇叭,两片小唇如樱花般柔粉娇嫩,称不上绝色倾城,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类型。为了不让面皮儿被刮得像猴子的红屁股,她据理力争最后大吵大闹一场,总算免去净脸毛的恐怖。廖夫人一边给她梳发,一边柔声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真希的面色平静如水,两泓深瞳无波无澜,当大红得刺眼的喜服穿上,镜中的少女霎时亮若天边朝霞,伺候一旁的丫鬟婆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廖夫人满心赞叹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希姐儿今天可让牡丹都羞愧了。”
真希抿嘴微微一笑,心中其实很惊诧,一件红色喜服就能人从头到脚地整体改变,一些零碎记忆忽然跳出,犹记得有次和队友们趁休息日出去逛街,经过某个商场的橱窗,惊艳里面展示的圣洁婚纱,她和队友都为之着迷,那会心中就做起梦幻般的浪漫幻想,有一位骑高头大马的白马王子,披着冉冉升起的朝霞,满含深情地向她奔来……眼前忽然一黑,红盖巾垂落下来,只看得见脚前的一点世界。左右有人搀扶了自己,真希瞬间有些恍惚,身体有些僵硬,有些机械地挪移着碎步,忽听耳边传来徐妈妈的声音:“小姐,别紧张,迈门槛小心些。”
后面又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姐,奴婢和徐妈妈会一直跟在喜轿旁的。”
真希心下稍稍一定,一路小心地行走,耳边渐渐传来喧闹人声,唢呐吹打的喜乐,在拜别双亲及长兄长嫂后,媒婆子猫下身,在徐妈妈和丫鬟的帮忙下,真希小心地趴到媒婆子背上,一手紧紧抓着喜帕。媒婆子背着她走得很稳当,出了内院,出了外院,再小心地走下台阶,丫鬟撩起喜轿门帘,媒婆子转个身把新娘子放下。大门前早聚集了众多来看新郎的宾客,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长得那真是倾城绝世,大红喜服让他飘逸如谪仙中又带着张扬魅惑的妖魅,把所有人都给看直看傻了,他们敢打赌,这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新郎官。“听说是昙京四雅君子之首,果然名不虚传啊!”
“高嫁啊,叶家二小姐真是有福气!”
“嘘——听说还是新郎官家主动来提亲的……”“真的?这叶家二小姐怎么就有这等大福气……”窃窃议论,各种羡慕嫉妒恨,马上的新郎官面色温和,仿若都没听见,一双星眸只停留在那抹大红耀眼的身影上,似乎,她的个儿又长高了,不知洞房相见时,她看到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