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尧也不知怎得,从昏迷中醒来后,便被火急火燎的情绪裹挟了。他克制不住自己渴望见到谷南伊的心绪,也不想克制,甚至在口干舌燥之际连喝一口水的心思都没有。满心满脑子念着的——都是谷南伊。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知道她是否见到他苏醒会十分惊喜。只是男人抬手掀开大帐,阔步走了进来后,脸上的神情却倏地变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金翡赤裸着上身,露出白花花的肉来,盘腿坐在床榻上。谷南伊则坐在了小少爷的身后。听到谢初尧的声音,最先是她回过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谢初尧?你醒了?”
男人面色阴沉,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住了女人的手腕,用力将她从榻上拽了起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道:“我昏迷不醒之际,你就是在做这些?嗯?!”
谷南伊骤然起身,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知道男人恐怕是误会了,只无奈解释道:“你没看到我手上拿的药?金翡受了伤,正打算给他包扎呢。”
谢初尧的火气却没有分毫消散的迹象:“军中没有军医?!为何偏要你来包扎?我倒不知道你比军医的手法还要好。”
谷南伊连着两夜没有休息好,昨晚更是守着发热的谢初尧,一会儿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她如今见谢初尧醒了,心知男人已经没有大碍,烦躁的情绪便压不住了:“好端端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我都说了金翡受了伤,军中军医有多忙你不清楚?若你手上技术好,便由你来包!”
说着,谷南伊把手里的纱布用力往男人手上一丢。金翡瞧见了,怪叫着抗议:“不行不行!我这伤是为了你才受的,你可不能把我交给姓谢的这个心狠手辣之徒!”
谢初尧的牙根“咯”了一声,横扫过来的视线,一下子让金翡噤了声。男人冷冷道:“什么伤是我碰不得的?”
谷南伊见他真的打算上前,也生怕金翡受不住他的手劲,便拉住了谢初尧的袖子,忍着头疼道:“你们两个消停一会儿吧!”
吵得她脑仁疼。正在拉扯间,任明敏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滚烫的药。她脚步有些急,看清楚室内的情况后,不由愣了一下:“兄……呃,将军,你醒来还未喝药呢。”
谢初尧不耐地挥了挥手:“先放着。”
任明敏却道:“这药放凉了,效果便要差上许多。将军何不先去用药?夫人和金家公子相熟,公子身上的伤,夫人自然可以处理妥帖。”
分明是柔柔软软的声线,钻进谷南伊的耳朵里,却让她脑袋一阵嗡嗡的。她说话的语气登时不好了,只对谢初尧冷声道:“没听见?喊你去吃药呢!有病就赶紧治,就连任姑娘都瞧出你在这是添乱呢!”
说着,谷南伊便要从谢初尧手里重新把纱布拿回来。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心头火气直冲天灵盖,只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金少爷有多娇贵,是否当真受不住我来替他包。”
金翡眼看着谢初尧一步步走过来,脸上顿时变了色,一边往床榻里面缩,一边拽着谷南伊的袖子想让她挡住谢初尧:“别别别!你别!我不要你给我包!谷南伊,快拦着他——!”
开玩笑!就冲谢初尧这个脸色和手劲,他今天不死也得去半条命!金翡一个人就嚷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再加上任明敏在一旁轻声劝解:“将军,你才刚醒过来,该让军医来瞧一瞧才是……”谷南伊只觉耳中充胀、头昏眼花。被金翡猛地一拉,她顿时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软了下去。意识消失前,谷南伊感觉到自己跌进了男人结实发硬的怀抱里。膈得生疼!脑子里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晕了吧,晕过去也好,她是真再也受不了这吵闹。谷南伊这一昏迷,顿时引起了一阵慌乱,金翡肩膀受着伤,只能指挥谢初尧:“哎哎哎!别搀着,直接抱起来啊,先放在榻上!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男人拧着眉毛看了一眼金小少爷凌乱的床榻,说什么也不肯让谷南伊躺在那里。纵使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他仍将女人抱回了自己的营帐中。任明敏赶忙捧着仍在冒热气的药碗追了上去。金翡见状,胡乱用纱布在自己肩头缠了两圈,也跟着跑去了大帐。谢初尧放下谷南伊后,即刻命人前去请军医,脸上带着罕见的慌神:“去把李大夫喊来!速去!”
下属迅速领了命。一直跟着男人的亲卫上前瞧了一眼,低声道:“将军别慌,夫人这是累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初尧呼吸顿时一窒,很快想明白了,谷南伊因何如此劳累。他守着昏睡过去的谷南伊,垂下了头,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亲卫忍不住出声道:“我说将军!您这是闹哪番?一醒来就去找人吵架!夫人守了您两天两夜,昨晚一会儿功夫都没阖眼……哪里受得了这个?”
谢初尧眉头紧锁着,瞧着谷南伊眼下的一片青黑,不由责怪下属道:“为何不将她替下去休息?”
亲卫无奈道:“属下们轮着来劝,夫人说将军染了病,连门都不肯让我们进!不过属下瞧那模样,分明是夫人不肯假他人之手,只想亲自照顾将军。”
谢初尧闻言,面上不由动容,沉沉的双眼中闪过懊恼之色。亲卫仔细瞧了男人的脸色,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刚才翟顾带人来烧营,也是夫人坐诊。再者,夫人去给金家少爷包扎,还不是因为军医忙着救人没时间么?将军为何如此鲁莽,问也不问清楚,就去责怪人?”
翟顾居然带人闹事?!谢初尧不由责问自己,方才为何那般沉不住气?她分明一心都是向着他的,翟顾过来,她肯定很害怕……男人的全部心神都在谷南伊身上。而在此时,任明敏捧着药碗追了进来,亲卫见状,冲谢初尧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她知道谢初尧此刻心情不好,将药碗轻轻放下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陪着男人。谢初尧却谁都不想理,只挥手让任明敏出去:“这里用不着你。”
任明敏面上的受伤再也没法掩住,她多想大声质问,为何凡事只要一牵扯到谷南伊,兄长就仿佛不再是自己?而他眼中一有了谷南伊,便再瞧不见她的影子?可她不能质问……她有什么立场这般呢?任明敏悄悄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却发现谢初尧连一分视线都没有分给自己,放下药碗便跑出了大帐,险些和气鼓鼓冲过来的金翡撞上。金翡诧异地瞧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很快同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