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来者不善。金芽把跃跃欲试的白羽留在家里,自己跟着刘大全去了村口。刚走近,便看见大树旁边围了一圈人。汪老爹为首的一群男人将饶和村的人挤在外围,自己人拿着石子儿扔刘老太,已经砸了个头破血流。“亲家,别动手!你闺女儿好好的在城里享福,吃香的喝辣的,穿的衣裳料子平日里我见都没见过,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带人来砸我,没天理呀!”
刘老太拼命为自己找补,艰难地闪避飞过来的石子。到底是谁把汪氏的消息告诉汪家了?一群外人在饶和村动手伤人,这种没把人放眼里的行为放平日里肯定有人上前帮忙。但是伤人的对象是刘老太,其他人便象征性地拦了一下,顶多在后边看着不让他们真把人砸死了。刘大全把食盒塞到金芽怀里,拨开人群冲进去。“汪叔,求你们别再砸了,我娘年纪大了受不住,会死的!”
汪老爹冷哼一声。“你们刘家欺人太甚,不动手也行,把我家翠花交出来。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们家,可不是来给你们抵债的!”
刘大全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舅舅,刘大贵我们带来了!”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四肢瘫软的刘大贵被人家拎在手里,脸色惨白。他把刘大贵扔到刘老太身边。“刘大贵,你说,为什么你和翠花一起被带走,只有你回来了?”
刘大贵眼珠子轱辘转,不过片刻编了个故事出来。“岳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抛弃了汪翠花自己逃了?大错特错,我们被长乐赌坊带走之后,我一直想方设法保护她,求赌坊的人别让她接客。但是她受不了在后院天天干杂役苦活儿,主动去说要去做轻松的活儿。她无视我的痛苦,跑去卖身,还有了固定客人,嫌弃我没钱。我娘拿钱来赎的时候,她不乐意继续跟我过苦日子,要了一封休书留在赌坊。岳父,念着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才没有说出实情,但是你们不能一直误会我!”
刘大贵一番话惹得周围人哗然。汪家的人一个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汪翠花没出嫁的时候就娇气,不愿意干粗活重活,也会耍些小心思。上次为了讨她婆婆欢心,遛了汪家和王家,直到现在王家见了他们还是没个好脸。难道真像刘大贵说的,她自个儿不愿意回来?金芽快被这群单纯的庄稼汉气笑了。刘大贵说啥就是啥。她眉毛挑了挑,问道:“二叔,金宝呢?二婶那么疼金宝,难不成把金宝接到赌坊去了?”
刘大贵肌肉一僵。金宝被依晴那个该死的贱人带走了。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汪老爹也回过味儿来了。谁家的闺女愿意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何况翠花有儿子做依仗,后半辈子只要带大金宝,还愁没人养?有没有刘大贵都不重要。他狠狠道:“刘大贵,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伤了命根子,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要,哪里还顾得上翠花?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卖到脏地方,今天要是不弄死你,我们全家的脸往哪儿搁?”
石头跟不要命似的砸向刘老太和刘大贵。刘大贵惨叫出声,没办法躲开,只能求饶:“岳父,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刘老太看到儿子变成这样,心痛得不行,污言秽语不要钱似的丢向汪家人。骂汪翠花自甘下贱,骂汪家家教不行,骂汪家子孙后代和其他姑娘。刘大全想上去挡着,金芽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过去。“金芽,你放手!”
金芽瞪了他一眼:“坏人遭雷劈的时候,离他们远点,免得劈死你自己。我倒是无所谓,我娘要是成了寡妇被逼再嫁,你死了闭得上眼吗?”
倒是无所谓?刘大全心口又被插了一刀。眼见真要出人命了,村长被请了过来。“刘大贵和他娘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你们不能在我饶和村的地界闹出人命!”
汪老爹虽然气愤,分寸还是有的。“刘村长,我们不打算闹事儿。只要刘大贵把我家翠花给原模原样带出来,我们家就放过他。”
村长捋了捋胡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刘大贵和刘老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去县城把汪翠花带回来,你们能不能想办法做到?”
两人忙不迭点头。村长动作一顿。随即又去安抚汪家人:“行了,他们既然给出了承诺,十天后再来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不要做太绝。”
汪家人浩浩荡荡走了。刘大全去张大夫家拿药和纱布,打算先给他们包扎。没想到一回来,两个人都不见了。“金芽,你二叔和阿奶去哪儿了?”
他们两个人受了伤,不赶紧处理可能会伤口恶化。金芽慢悠悠地擦手,无视刘大全的着急上火。“我帮二叔接上了手脚的关节,他们去县城找二婶了。”
刘大贵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等汪家上门。村长说的十天条件苛刻,不可能做到。但他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下来,根本没有打算去赎回汪翠花。等十天期限一到,汪家再度上门要人,刘大贵给不出来,连村长都不会再保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金芽嗤笑道:“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爹,恭喜你,终于摆脱他们了。”
刘大全呆滞在原地。他脑子里回荡着金芽最后那句话:恭喜你,恭喜你,恭喜……“金芽,你明明知道,娘和大贵现在的状态离开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要让他们走?你……”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金芽的眼神很冷,没有任何感情,好像,他这个爹是案板上的一块儿死猪肉。上一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他发誓那晚。看到刘大全心里发毛,忍不住想道歉的时候,金芽终于开口了。“你相信善良和忍让能换来真心,我不信。别人怎么欺负我,我就怎么报复回去。没有加码是我最大的仁慈和善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