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回到家中,匆匆打开电脑,看到的是邑惊尘仰天长叹,眼含热泪的照片。她缓缓靠向了椅背,感觉整个身体出现了一个洞,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桌上的电话响起,她拿起电话,里面传来谢炜的声音:“我们输了。”颜溪看着电脑,轻声说:“我知道了。他怎么样?”
“签字后,只说了一句话,颜溪,我还是让你输了!”
颜溪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伸手擦了擦眼泪。 谢炜说:“你要和他说话吗?”
“不用了!”
颜溪挂了电话,有太多不甘心,可却无可奈何。为了惊喜,她和邑惊尘颠沛流离半生,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吗? 她还好一些,至少还有惜颜,可邑惊尘怎么办呢?离开惊喜,他还能干什么呢? 颜溪不知道,邑惊尘从签字仪式结束后,就进了医院。放下笔,走出会场,面对着记者的镜头,他强撑到了休息室,一到休息室,就晕倒了。被送到了医院,医生确诊为肺癌。 他叮嘱所有人:“别告诉颜溪!”
周舟如遭雷击,都这个时候了,他想到的还是颜溪! 惊喜终于公转私,主人不再是邑惊尘,邑惊尘签字仪式上仰天长叹的照片被疯传,这样的新闻在国内很是热闹了一阵。但很快,大家也都淡忘了。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淡,清泉镇人的谈资终于从邑惊尘换到了高连昀,惊叹高连昀年轻轻轻能拿下惊喜的同时,不免也感叹,成王败寇,曾经的风云人物邑惊尘却只能在医院挣扎求生。 春去秋回,一年又一年。 清泉镇人发觉,惊喜交给了高连昀似乎也没多大变化,但在惊喜饮料上班的人说,他们的饮料销量已经大不如前了。反正清泉镇的人不大感觉到,日子还是一样过。 最近最轰动的新闻是,颜川要来镇上拍一档节目,从市里和镇里都相当重视,这等于是在给清泉做免费的广告。 许多人得到消息,都赶来看热闹。长平调动了数百人的警力维持秩序。 拍摄结束后,颜川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邑惊尘。 有人说,邑惊尘这一年看病的钱,其实都是颜溪出的。但也有人不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邑惊尘做惊溪的老总这么多年,会连这点钱都没有? 现在的周舟整天耷拉着脑袋,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是真的。她感叹着老天爷的不公,自己委曲求全这么多年,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邑惊尘向他提出过离婚,她没有答应。虽然心有不甘,可这个年纪了,离了婚,自己怎么生活呢?反而给人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口舌。她要陪着他,要他知道,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是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身边的人还是她!无论他承不承认,她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颜川到邑惊尘的病房,邑惊尘也不知道在哪找了一堆塑料管,正专心致志地做手工。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颜川看着桌子上的塑料管,“里面有残留的药水,很危险的。”
邑惊尘说:“我清洗过了。”
“这种东西怎么洗得干净?”
“以前你姐姐经常拿它做钥匙扣,我看也没怎么样啊?”
颜川拿了他做的半成品反复看着:“你还是算了吧,我看你也没有做手工的天赋。这种东西,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动手能力的。”
“我动手能力也不差,等着瞧吧,准能做一个好看的金鱼出来。”
“做出来了又怎么样,现在谁还用这个?什么都是手机超控,门锁都是密码的了,谁还用得钥匙扣?”
邑惊尘看向窗外,恍了神。 颜川见他一脸失落,又说道:“你呆在这儿没什么事情,找点事情做也好。”
邑惊尘突然有些伤感,说:“我在医院出出进进,有两年多了。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颜川惨然一笑:“这叫什么话?当然能出去了,不出去还在这儿住一辈子?”
邑惊尘也笑了笑:“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啊!”
颜川起身,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找了水果刀,坐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削起了苹果。
邑惊尘说:“颜川,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情。”“有什么事情就说,你和我之间,用什么请求,让人听着怪不自在的。”
“我死之后,帮我照顾好邑天天。他啊,不像喜乐那样乐观豁达,很容易钻牛角尖。万一遇上什么难事,你提点他一些。”
颜川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照顾,我才不管!”
邑惊尘说:“他马上大学毕业了,也麻烦不了你什么。你就看在当初我给你买游戏机的份上,关照一下我儿子,怎么了?”
“你说你这人,怎么在医院住得越来越小肚鸡肠了?多久的事情了,还记得?”
颜川把手里的苹果切成一半给邑惊尘,“你是不是在医院闲得没事干,整天就在想以前谁欠了你什么,然后想着怎么向他们讨债呢?”
“就记得你的这份债了,为了你的游戏机,我可是饿了肚子的。”
邑惊尘咬了一口苹果,“说来也奇怪,最近想到的都在以前的事情。我听人说,人要总是想起以前,那就是老了。”
“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可不老了吗?”
邑惊尘苦笑了一下:“也说明实在没什么未来可期待了。”
颜川神情黯然,来见他之前,先去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说是情况很不容乐观了。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强迫自己笑了笑:“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到了山顶,总要下来的,总不能一直站在山顶上。你爬上的山顶,是许多了几辈子都爬不上去的,也该满意了,不要太贪心!”
“是啊,不能太贪心!”
邑惊尘又咬了一口苹果,细细咀嚼着,嚼着嚼着,眼睛一阵酸疼,他低下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