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华大一怔,似有些惊讶她会提前知道。
“娘娘,您想多了,只是取一滴心头血而已。”
宝儿看着他,“华大,你一定很恨我吧?可是,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俞华大平静如水,不发一言。
宝儿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她本想再强调一次关于聂无双并非是自己推下台阶这件事,可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失望。
罢了,就这样吧。
不再去想是不是苏桃也背叛了她,故意将事实夸大了,还是俞华大为了哄她下去才这么说,她,心如死灰。
人生这一遭,除了父母、俞华大给的温暖,便是皇上给的。
事到如今,父母一早过世,华大背叛了她,皇上不爱她了,还要杀她,这世间,真是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罢了。
既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她站到了悬崖边上。
俞华大一下子失去了冷静,“娘娘,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微臣这便退下,你回来!”
他当真带人往后退走。
宝儿什么都听不进去,喃喃低语,“华大、墨染,我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
她张开双手,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断崖上飘落了下去。
“不,姐姐!”俞华大疯了一般冲过来,可伸出手去,握住的却是一片虚无。
“宝儿!”
恍惚间,宝儿也似乎听见了墨染的狂暴怒吼,她露出凄凉绝美的笑容。
她爱极了墨染,却也恨透了他。
如果有来生,她祈求上天,自己再也不要遇到他。
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成肉泥的时候,她的身体忽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一个璀璨夺目的光团,裹挟着她,向着远方飘去,飘去。
在千里外的青城关,土地辽阔,天空万里无云。
守城的将士靠着城墙打盹。
忽然,“砰”的一声,一个人毫无征兆的从空中砸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愣住了。
下一刻,如一滴水落入油锅,整座城池沸腾起来。
“老天爷,那是人,是人!”
“太神奇了吧?没有砸成泥,还会动呢!”
“居然是名孕妇,定是奸细,快把她捉起来!”
“从天而降的妖女,绑去烧了。”
“她快要生了!”
……
唐安宁脑子昏昏沉沉,听到四周全是吵闹声,非常的混乱。
什么孕妇?妖女?烧死?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这是在哪里?
她想动一动,可浑身沉得像是灌了铅,肚子又胀又痛,比以往痛经还痛苦百倍,整个人要被撕成了两半一般。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感受到腹部巨大的隆起,身下已是濡湿一片。
她倏然心惊,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在生孩子!
而且,周边围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手持武器的士兵,却不敢靠她太近,眼神透着忌惮和敌意。
“我……”
唐安宁想开口说话,一波阵痛袭来。
她痛得额头、脖间青筋凸起,手紧紧揪着衣服,咬着下唇,忍住没有喊出声。
有几个妇人见她表情痛苦心生不忍,同那些士兵说,“无论如何,都让她生了孩子再说。”八壹中文網
唐安宁也急忙出声,“救救我……我、我会医术,我会留在这儿当大夫……”
在边关,大夫还是很稀缺的。
“这……”士兵们面面相觑,目露犹豫之色。
有一个小兵转身跑了,“我去禀告将军。”
几个妇人满面悲悯,对视一眼,眼神透出坚决,上前挡在士兵们面前。
士兵们皱了皱眉头,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往后退了退。
这些妇人都是各自的家眷,有的和将军夫人还有私交,他们不敢硬杠。
妇人们神色一松,有个婆子扬声大喊,“秀禾,去我家抱两床被子来。”
“青红,跟我家大丫头说,让她拿剪刀、烧酒、提一桶热水过来。”
“我家也有……”
唐安宁意识仍然混沌,她见到这里被几个妇人围成一个私密的空间,外边风沙漫漫,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她想做点什么,可巨大的疼痛和疲惫摧毁了她的意志,眼泪不住的流了出来。
“来,这是半截老参,快含着。”婆子粗糙的手掰开了她的嘴,往她嘴里塞了点东西。
唐安宁将人参含着,渐渐的,感觉疲软的身体多了几分力气,痛觉也越发清晰。
“啊!”
她痛喊出声,婆子又说,“不要喊出声,憋着气,跟着我,我喊一二三,你再呼气。”
“啊!”
一波波疼痛让唐安宁脑子昏眩、浑噩,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总无法集中精神,只本能的跟着妇人的节奏。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感觉过了好久,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她看见妇人们满头大汗,神色慌乱的议论着什么,她听不清内容,只抓住“难产”两个字。
她顿感不妙,颤声道,“快,给我一把针,绣花针就成!”
妇人们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但想到她方才说她会医术,还是让人去取了来。
唐安宁拿着针,对着自己的合谷、三阴交、支沟、太冲等几个穴位刺去。
顿时,令人发疯的剧痛席卷了她。
“啊!”
……
唐安宁感觉小腹没那么痛了,可脑袋却胀痛得要炸开。
身子也忽冷忽热,仿若深陷泥潭中,半点也动弹不得。意识像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她一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哭着喊“娘娘,快跑”,一时看见身穿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黑袍威武霸气的男子,朝她大步走来,双眸深情,“宝儿,你回来”;一时又感觉自己挺着大肚子逃避追杀……
娘娘、宝儿?
这是在喊她吗?
她完全记不起来,只觉得很累很累,很想睡过去。
然后,几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如同一束光射进浓如墨汁的黑暗里,她脑子瞬间清明。
身体像被车子来回碾过,又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她每一下呼吸都痛彻心扉,只能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呻吟声。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拖拽而起,又被绳索捆绑住了手脚。
她听见婴儿哭得声嘶力竭,仿若母子连心般,唐安宁的心也痛得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