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付正清并没有回头,只是不再擦拭牌位,宛若一座钟立在那里,静静看着亡妻牌位。
付清婉打开食盒,将贡品一样一样摆在娘亲的牌位前,而后跪在蒲团上,点了一炷香,香烟缭绕,星火明灭,她双目微微闭合,用心祷祝。
佛堂外的天光投了进来,照在付清婉身上,侧影清丽秀美,衣衫微润,因为进佛堂所以解了披风,女孩儿根骨柔弱,可是跪得虔诚,脊背端正,透出几分清冷倔强。
光芒拢住她,就连衣衫,都发着光,付正清看着看着,一时眼睛锐利的疼,疼得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真像啊——母女二人,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婉儿继承了娘亲的五分美貌,可是这侧影,却是十足十的像。
因为是祭拜娘亲,所以婉儿微微低了头,这一点又不像了。付正清又看向牌位,内心不由得苦笑,她可从来没低过头,从来不……
眼睛疼得更厉害了,付正清知道,他不宜久待。没有再看亡妻和女儿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他走了三步之后,背后传来声音。
“女儿昨天做了一个梦。”付清婉站起来,对着父亲的背影,自顾自道:“梦到娘亲坐在火里,快要被火焰吞没。”
听到这里,付正清的脚步凝固了,他赫然转身,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脸色黑的吓人。不过,他没有打断付清婉。
“不管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头,怎么样都不肯……”
那个幻境,付清婉琢磨了三天三夜,她分辨不出来,这是真的还是幻觉。如果是真的,为何前世今生都没有关于娘亲的记忆?如果是幻觉,那灼热的火烧感,又真实得吓人。
“我似乎在一个淋湿的箱子或水缸里,有人把我放进去了,但我想不起来……父亲,你记得吗?”
付清婉抬起双眸,清亮、明锐,付正清迎着女儿的目光,断然道:“是噩梦,并没有这回事。”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噩梦。”付清婉唇边噙着笑,又看了一眼娘亲的牌位,那右下角的图案变得格外显眼:“直到我听到了父亲你的声音。”
“你一直在叫娘亲的名字,阿蘅,阿蘅,阿蘅……”
听到女儿叫阿蘅,付正清的拳头不由得捏紧,又松开,而后随意道:“你听错了。”
可是付清婉却继续说道:“我记得曾经在书房里看到过你写蘅字,我还特意去问过老太君,可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蘅是我娘亲的名字,但是我也试探过夏扶柳,她倒是一下子便露出马脚,所以我断定,我娘亲的名字里一定有蘅字。”
她直视着付正清,像是想什么事情,想深了:“可那个时候,我还是不知道娘亲的全名是什么。父亲,我娘亲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她?”
是啊,她做错了什么呢?
不许被人谈论,连亲生女儿都不允许过问……
她其实,什么都没做错啊……
错的人,是他们而已。
付正清的唇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在亡妻的灵位,而后道:“是不是告诉你名字,你就不再追查,从此放下?”
“是。”付清婉目光坚定。
“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