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来，雪已经停了。窗外银装素裹，环卫工人正在街上扫雪。道路旁垒出了几排雪堆，像极了一脉又一脉的田埂，很是齐整。
带她到楼下玩雪，她会答应吗？
“宋辞桉……”
听见黎语绯唤我，我拉回思绪立即转身朝床走去。
她动了动脑袋没有睁眼，手在身旁摸索。
“我在。”我轻声答应着握住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下将她搂过。
黎语绯自然而然的贴上我的身体，环住我的腰喃喃道：“几点了……”
“六点半，还早。”我生怕扰了她的睡意，压低了声音说：“你继续睡，别起。”
“嗯……”黎语绯微微点头，语气软糯，“你也别起……”
“好。”我小心的将她抱紧，没再出声。
家里有位医学生，才发觉学医比我想象的辛苦。这学期黎语绯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一点睡。刚开学时，我闹着要过来陪她，可黎语绯不让。我的保研通知出来了她还是不让，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才答应让我搬来公寓和她同住。我来之后，她每天睡得依旧很晚，但有我帮她做早餐，至少她可以再多睡会儿。
“嗡——”
空调机突然响动了起来，又开始新一轮的运转，好在声音不大，没有吵醒她。我闭上眼，听着怀里的人均匀有致的呼吸声，思考着未来两周该如何安排。
她喜欢看书、喜欢睡觉、喜欢听音乐剧、喜欢……
“宋辞桉。”
感觉有人在轻轻戳我的脸，我迷迷糊糊的睁眼，对上了她澄澈的双眸。
“语绯……要起了吗？”
“嗯，外面下雪了，我们去楼下走走。”黎语绯趴在我身上摇我，“快醒醒。”
“好……”我抚上她的腰，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处，呢喃道：“再抱五分钟就起。”
黎语绯很乖，没再乱动，我没打算只抱五分钟，但她真的信了。过了一会儿，她推开我下床去洗漱。我躺在床上止不住的笑，这人的时间观念一如既往的好。
起床时已将近十点，我洗漱完开始准备午饭。她在我身边陪了一会儿，便去客厅看书。
昨天做的酱牛肉已经完全入味，我拿出来切好摆盘，转手捣腾着做椒盐排骨要用的食材。我井然有序的忙活着手上的事，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一遍遍的确认她有在乖乖喝水。正想着她怎么都不看看我，黎语绯就起身朝我走来了。
我笑言：“怎么？想我了？”
“电话。”说着她把手机放在台子上。
“哦……”
好吧，我想多了。瞅了一眼，是方纯熙。
“接，免提。”
黎语绯点了点屏幕，那头传来了方纯熙豪放的笑声。
“老方，乐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桉宝，我明天休息，晚上约饭不~”
“约……饭吗？”我抬头看黎语绯，见她点头，我咧着嘴答复，“约，吃什么？”
“火锅~舟舟我已经喊了，你家语绯来吗？”
“我家语绯……”我又抬头请示，开心道：“她来。”
“好嘞~晚上见，地址我等下发你，我先去送个材料，拜拜~”
“好，拜~”
黎语绯把电话摁掉，看了看盆子里的东西，眼睛扑闪，“你要做排骨吗？”
“嗯~”
她转头看了一眼时钟，问:“我们11点可以吃饭吗？”
“能吧，你饿了吗？”
“现在饿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清亮，嘴角上扬，有些俏皮。
“你别动。”我凑上前作势要亲她，黎语绯抬手抵着我的肩膀，“不亲，快做饭。”
“就一下。”
“做饭。”黎语绯推开我，转身走了。
好嘛，我习惯了……
十点五十五，我把青菜端上桌，喊她来吃饭。黎语绯很快就坐好了，肉眼可见的欢喜。
我盛了碗汤，摆到她面前，俯下身看着她。黎语绯知道我想要亲，却无视我，伸手去夹排骨。
“亲我。”我轻叩桌子催促，她放下筷子，仰头亲了我一口。
“满意了吗？”
“差一点。”话毕，我低头吻住她，黎语绯没有任何抵抗，完全由着我。我没有放肆，只是在她的唇上吮吸了几下，便退开了。
我心满意足的坐下，没有马上动筷，脑袋有些发热需要缓一缓。
黎语绯帮我打了碗汤，笑着说，“宋辞桉你需要锻炼了。”
“嗯？”
“我们才亲了一会儿，你就喘成这样。”
“怎么回事，你还记仇啊？”我微笑着回怼，“我明天给你买点鸽子肉、猪肾煮汤吧，让你对我有点性.趣。”
“好啊。”黎语绯淡定开口，“不过你别喝，我怕你对我太有性.趣。”
“咳咳！”每次她用正经的神情接些不正经的话，我都招架不住。
黎语绯递给我一张纸，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吃饭。
好，她赢了。我没想到在一起三年多黎语绯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是我带坏了她。
午饭后，她说要下楼散步，我自然同意。花园的小道已经被打扫干净，所有景致分辨不出是什么，不过覆盖上一层雪白却有别样的风光。我们绕着公寓周边随意走动，黎语绯牵着我，但心思全然不在我身上，她在看前面老太太牵着的狗。
我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狗看，晃了晃她的手，小声道：“你看看我，别看狗。”
“不看你，你有它好看吗？”
我觉得有。
“有。”
黎语绯回头看我，又转头去看狗，“没有。”
我故意甩开她的手，表达愤怒。但是没一会儿我又牵回来，因为我发现她根本不搭理我。
终于，在绕到不知道第几圈后，老太太带着她的小狗往花园另一头走，我扯住黎语绯，不让她跟。
黎语绯驻足目送小狗离去，眼底流露出不舍，我嘟囔道：“黎语绯，你每次看我回学校都不会是这个表情。”
“是吗？”黎语绯挽上我的手臂，但还没有收回眼神。
“喂！还看！”我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行行行。”黎语绯笑着拉开我，“我不看了。”
我们继续沿着道路走，我假装责备道：“散步就好好散步，到处瞎看，想要跟人家走了可还行，你这小孩太不乖了。”
“都多大了，看到小狗竟然走不动道，幼不幼稚？”
“还它好看，它好看你跟它过去吧。”
身边的人没有吭声，我偏头看她，她正垂着脑袋。
“干嘛呢？”
“在听你训我。”
“我哪有训你？”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的态度立即软了下来，“我没有训你。”
“你有。”黎语绯抬头，神情难过。我停下脚步，柔声道：“我错了。”
她抿着唇没说话，别开眼不看我。
活该了吧宋辞桉，叫你嘴贱。我不顾她的推拒将她抱住，“我就是随口说说，不作数的。”
“你说我幼稚。”
“我错了，是我幼稚。”
“你让我跟它过。”
“不行不行，你要跟我过，你忘掉。”
“它很可爱。”
“可……嗯？”
“我想养。”
我退开身，黎语绯笑容灿烂。
“手冷。”她说着将手伸进我的大衣口袋，继续说：“我喜欢那个品种的小狗，我们也去挑一只吧。”
“你耍我。”
黎语绯上前一步贴近我，“好不好？”
“不好，过两周你回吴市，我要去沙市，谁管它？”
“那等回来我们去挑。”
“黎语绯。”我捏上她的脸，哭笑不得，“你真要跟小狗过吗？有我还不够吗？”
黎语绯认真道：“它可爱。”她说着抽出手比划，“它就这么小。”
“养狗很麻烦，要帮它洗澡、遛它、喂它吃饭、带它打疫苗。”
黎语绯没说话，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后说：“我遛它，其他你管……啊！”
我收回手笑道：“住嘴吧你。”
黎语绯揉着额头，小声哼哼着往回走。
“不散步了吗？”
“还散什么步，越散越饱。”
我大笑的跟了一路，黎语绯瞪了我好几眼。回到公寓后，她坐到沙发上看书，我想留下，但她让我去房间，说不想看到我。
“谁家孩子气性这么大？”
黎语绯捧着书不理我，我靠到沙发上长吁短叹，“小狗还没有进家，我就没有地位了。”
见她没反应，我转身躺下，枕到她腿上。
“你干嘛？”
“睡觉。”
“去房间睡。”
“我不。”我闭上眼，喃喃道：“你不在我睡不着，我不吵你。”
等了几秒，我听见了响动，接着身上微沉，这个触感是毯子。我乖巧的没乱动，就知道她不会狠心赶我走。
黎语绯喜欢的，我都会考虑，但是狗有点麻烦。遥记得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暑假，被狗追的经历，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命大。
我想了想，睁眼道：“我们养鱼吧。”
黎语绯垂眸看我，我眨了眨眼，“乌龟？蜗牛……要不，养花？”
她让我回房间了……她说她只要小狗。
我在房间安静的呆了一会儿，闲着无聊翻出素描本画她。经过这几年的练笔，我现在的画技已然今非昔比。没有花太长时间就画好了，犹豫了片刻，又画上一只小狗，拿起手机拍给她看。
[我：你有狗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回我：[你没有我了。]
我乐得直跺脚。
“咚咚咚——”
“进~”
我转过椅子，乐呵道：“怎么了亲爱的~”
黎语绯拿着水壶朝我走来，瞥了我一眼，眼神落到桌上。
“我看你没水了。”说着她拿过我的杯子，帮我加满。
“我女朋友应该去当侦探，真细心~侦探都不需要养小狗的哈~”眼看她就要发火，我赶紧把她手上的水壶接过放下，拉着她坐到我腿上，笑道：“你就那么喜欢吗？”
“嗯。”
“它会咬人。”
黎语绯说：“我的狗不会咬人。”
“你哪来的自信？”
黎语绯瞪了我一眼，视线落在画册上。她拿起画册，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以后出门应该牵只小狗，不该牵你。”
我将脑袋搭在她肩上笑笑不说话，好像没有给她看过这本。
“语绯，翻翻看。”
“你还有画其他小狗吗？”
没有，画的都是你。但我不敢接话，有点怪。
黎语绯一页页往前翻，每一页都看上好一会儿，还会给我一些评价。我看着她的侧脸傻笑，她不管做什么事都这样认真。
翻着翻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几页后她顿住了，待她翻到第一页，手指停留在字迹上没有挪开。
“前面这些是高中的时候？”
“嗯。”
她转头看我，笑着问：“我高中长这样吗？”
“……我那时候画的不好。”
黎语绯靠在我身上，又重新往后翻。
[有个学霸同桌真好，什么都可以问。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年段第二指日可待好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小宋加油！”]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还能这样用吗？”
“当然可以~”我自信的昂起下巴。
[都这样了才58名，大家都是变态吧。黎语绯今天没来上课，这就是第一名的特权吗？]
“我有没去上课过吗？”
我歪着脑袋看她，“黎语绯你又失忆？你有啊，不是生病就是在家呆着。”
“好吧。”她不以为意笑着继续往后。
[她真好看，可惜学校里能配得上她的帅哥太少了。]
“嗯……还是有好看的。”
“你说什么？谁好看？”我拉下脸问，她笑着摇摇头，“你。”
[李华拿出了一道压箱底的数学题，不出意外，小同桌解出来了。我也解出来了，我抄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总想她？我不想看到她了。]
黎语绯指着字问我，“为什么不想看到我？”
“害~那时候刚发现自己喜欢你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还有这张画，把我画的好丑，你故意的吗？”
我赶紧往后翻了一页，“看后面！”
[今天物理课她睡着的样子真可爱。睡吧，这样我物理可以考的比她高。]
“怪不得……”黎语绯意味深长的说:“你以前看我物理课睡觉都很开心。”
“我也就物理能考的比你高嘛！下一页！”
[下午有几个男生来找她，想要她的电话号码，幸好她不在。我把我的告诉他们了哈哈哈，休想联系到她！]
黎语绯笑出了声，抬眸看我，夸我聪明。
[有个叫管彤的女生向她表白，她拒绝了，还说自己不喜欢同性……我没有想和她有任何可能，但是我好难受。]
[我喜欢她……怎么办？]
她没有再吭声，沉默的又翻了几页，翻到大一，她便将本子合起来放回桌上。
见她心情不佳，我忙开口道：“我画画有进步吧？”
“嗯。”
“怎么啦~”我抱着她摇了摇，说：“暗恋虽然苦，但我还是让你知道了，你给我的回应让那些心酸都很值得。我们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很开心，你看我后面都只画画没有写字了。”
“嗯。”
我觉得是个机会，认真道：“你要是内疚，要不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
“我们不要养狗。”
我们四目相对，我期待她答应。只见黎语绯起身，拿上水壶说：“我不内疚了。”
……
晚上出门前，她已经在看养狗指南……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