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向不远处的未完工的建筑，那是他们修的水利工程。
在这荒地里挖水，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秦卫民年轻的时候当过地理教授，一看知道这块没有水。
若是放到几十年后，也许动用高科技能让这荒地出水来，可放在秦卫民那个基本都靠人工的年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曾试着向管理人反应过，得到的只有冷嘲热讽就罢了，甚至还被按上了“不服从领导安排”“右派思想复发”等罪名。
吃了几次苦头后，他便闭了嘴，来荒地几年，秦卫民当年的傲气和棱角早就被磨平了。
之所以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放心不下他那涉世未深的儿子秦默罢了。
如今国家和孩子不需要他了。
收回目光，秦卫民叹了口气，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一步一步极为缓慢的朝着农场外走去。
罢了，他这辈子风光过，也落魄过，酸甜苦辣都经历过了，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趟了。
“老秦头，又去等信啊？”
秦卫民雷打不动的去邮局这事农场几乎人人都知道，门卫习以为常的打开门，还不忘吩咐一声，“一会该上工了，早点回来。”
“麻烦你开门了，王大爷。”
秦卫民道谢过后，低头走出农场，却破天荒没有往邮局方向去。
王大爷锁好了门，不经意的撇了眼，却发现秦卫民往相反方向走远的背影，他连忙着急的冲着他喊道，“哎～老秦头，邮局方向在那边！你走错了！”
可秦卫民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步履不停，背影越来越远。
“这老秦头！该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王大爷挠挠头，“那边除了一处断崖，啥也没有啊。”
断崖？！
王大爷一拍脑门，暗道一声“糟了！”，火急火燎的赶紧追了上去。
咚咚咚……
一阵敲锣声响起，管理人员拿着锣鼓一个窝棚一个窝棚的喊着，“上工了！上工了！”
又小睡了一会的杨军伸个懒腰，撇向旁边的位置，疑惑道，“怎么还没回来？”
以往秦卫民虽然也会出去，可每次都会在上工的之前赶回来，杨军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想起今天早上他破天荒要洗脸的行为，还有临走时莫名其妙的话，杨军心中一个咯噔，不安感越来越强。
他急慌慌的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穿上，“小李，一会上工查人的时候你替我掩护下，我得出去一趟。”
也不管旁边的人答不答应，他趿拉着破洞的解放鞋就急匆匆的跑了。
“唉，你去哪啊？”小李看着他步履如飞的模样感叹道，“这身体，看起来可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杨军匆匆忙忙的跑到农场门口，才发现门锁着，他冲着门卫室喊了几声“王大爷”却没人应声。
杨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的等了一会后，王大爷仍是没有回来。
“这人都去哪了？”他看了看一人多高的铁栅栏，往手里吐了口唾沫，“没办法，只能翻过去了。”
杨军年轻的时候虽然是把好手，可毕竟身子骨大了，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爬到铁栅栏上，他跨着身子骑在上面，看着离他块两米的地面，不禁有些腿软。
“没事，只想像刚刚爬上来那样抓稳，一步步往下踩就是了。”
杨军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抓着栅栏缝隙往下爬，可上去容易下去难，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在半米多高的时候踩滑了脚摔了下去。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
杨军强忍疼痛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他的腿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扭到了，根本没法用力。
受伤的右腿在地上的沙土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尽管走一步疼一步，杨军也一瘸一拐的往邮局方向走去。
“老秦头，你最好没事！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杨军嘀咕着，双眼通红，“什么下辈子做兄弟，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还没还我水呢！”
杨军嘟囔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邮局门口。
“唉？怎么今天是老杨你过来啊？”邮局工作人员有些奇怪，这秦卫民雷打不动的天天过来，一下子换了个人，他还真不习惯，“你是来替老秦拿信的吧？”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厚实的白色信封递给他，调侃道，“你说这老秦也真是，天天来等儿子的信，真到了的那天他反而不来了。”
杨军拿着信还有些懵，“你说这是老秦儿子的信？！”
“是啊。”对方点头，“这回老秦可得高兴坏了吧！”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杨军拿着信的手颤抖着，“老秦头这回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别人也许不知道，天天和秦卫民在一起的杨军却明白秦卫民盼了这封信有多久！
秦卫民盼的不是一封信，而是希望啊！
慎重的将信揣进怀里后，杨军才反应过来，“你说老秦没来邮局？！”
糟了！难道真的……
杨军面如死灰，历经风霜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瘫软在地悲痛道，“老秦头，你怎么就那么傻啊！你还没看到你儿子的信，你儿子来信了你知道吗？”
杨军哭的稀里哗啦，心里认定秦卫民定然是出事了。
“不行，就算是你死了，我也得把你的尸体找到，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连个坟墓都没有。”杨军擦干眼泪，强忍悲痛起身，“兄弟，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
“我儿子来信了？！！”
杨军正打算去找尸体呢，惊喜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他泪眼朦胧的回头，就看到逆光站着的秦卫民。
杨军的身子僵硬住，哭声顿时止住，大悲过后又大喜，杨军愣了片刻后，拖着受伤的右腿，上去就给了秦卫民一拳。八壹中文網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两人关系很好，杨军这还是第一次冲他动手。
秦卫民被打的一个趔趄，看着杨军红红的眼眶，忍不住也酸了眼。
“老杨，对不起。”
看着秦卫民嘴角的淤青，杨军也后悔了，他抱住秦卫民，两人都痛哭了出来，
若不是王大爷及时赶到拦住他，也许他就这样死了，也就没机会看到这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