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慕声音很轻,像暗夜里的鬼魅,几不可闻:“忘了告诉你,这拍卖场的主人,是我。”
又瞥了眼锦梦娴紧紧攥在手里,装有灵丹的锦盒,她凉凉地加了句:“所谓可解百毒的灵丹,有。不过我给你的,是补脑丸。”
尽管前世的她,才更需要补脑。
“你……你……”
锦梦娴眼睛死死地睁大凸出,愈显狰狞。嘴唇哆嗦着,彻底说不出话来。
所以,所以这一切根本就是锦慕为了引她入局故意设计好的。
而她,不仅什么都没得到,最后还白白失去一根手指,以及锦老夫人的支持与庇护!
“噗!”
如此认知以及莫大的打击,直叫锦梦娴怒急攻心,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晕了过去。
锦慕嫌弃地后退一步,侧眸吩咐道:“把人丢出去,别脏了这地。”
说完,从锦梦娴身上跨了过去。
母女俩被不客气地丢在拍卖场后巷,夜深无人时,寂静无声。
当所有人散去,趴在地上的锦梦娴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黢黢的小石头,慢慢一捏。
一束红芒直冲上天,在夜空中轰然炸开。
不多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巷子口。
又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半蹲在锦梦娴身前,一脸震惊又疼惜地抱起了彻底昏迷的她。
回程的马车上,锦慕掀开帘子望了眼那抹转瞬即逝的红,眸光一暗。
是……
鬼门信号。
嫣红的唇微弯,她冷冷一笑。
来的可真快呢。
回到王府时,意外的,站在门口等着的竟是四大影卫之一的陆冬。
“属下恭迎王爷、王妃娘娘。”陆冬抱拳行过礼后,一张娃娃脸抬起,对遇今朝恭敬说道,“王爷,人已经带到,正在书房等您。”
遇今朝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就要往里冲,却好歹还记得先同慕慕打声招呼,再捏一把小手:“慕慕忙了一天,先回房休息,不用等我。”
锦慕:“……”
鬼要等你!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王爷多虑了。”
说完,目不斜视就走了。
陆冬看在眼里,默默垂下了头。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嗯,真应景。
大约已经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遇今朝一点不在意。
一直目送锦慕去到后院,再也瞧不见了,才抱着焱纱直奔书房。
“草民参见……”
“免礼,过来。”
一见书房门几乎是被撞开,等在里头的锦衣坊老板急忙起身要行礼。
却被风风火火的遇今朝言简意赅地拦下。
见状,老板也不敢耽搁,匆匆跟上去。
就见遇今朝在书房环视一圈,忽地又退回书房门口,沉声一喝:“立刻给本王搬张最干净的桌子来!”
语气过分冷厉严峻,仿佛不快点搬就会耽误他生死攸关的大事。
于是不过瞬息间,一张紫檀木质的方桌便出现在书房正中的空地上。
那桌面一尘不染,干净得光可鉴人。
遇今朝却犹不放心,又用自己宽大的袖袍在桌上使劲擦了十来回,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护在怀里的焱纱,一点一点,轻而谨慎地慢慢摊开在桌上。
锦衣坊老板看着眼前仿佛跳跃着无数细小红炎的焱纱,呼吸一滞,彻底惊呆了。
作为出身自皇室御用制衣世家的缝衣匠,老板怎会认不出焱纱?
只是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上一回。
还,还能亲手触碰焱纱,拿它做衣裳。
那做出来的成品,他敢保证,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
老板那个激动的心呐,颤抖的手啊,眼看要落到焱纱上,却听阴森的低喝骤然炸响:“住手!”
两个字,硬是吼出了要杀人的气势。
“!!!”
老板一个激灵,被闪电电到似的立马缩回手,再不敢觊觎一下。
又见遇今朝修长的手指触摸爱人的脸一般轻抚在焱纱上,老板一阵恶寒,连忙赔着笑问:“不知王爷特意寻草民过来,所为何事?”
不管什么事,赶紧做完赶紧溜吧。这传闻中无人可与之匹敌的战神王爷,貌似不大正常的样子。
他害怕。
遇今朝这才起身,将随意扔在脚边的另一匹上好布料踢过去:“用这个,教我缝制衣裳。”
老板又惊得不轻。
什么什么?
堂堂战神王爷,竟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应该啊。
就凭这焱纱,翊王府也不至于穷到请不起缝衣匠帮做衣裳的地步。
莫不是就因为焱纱,才一下子变穷的?
他可听说了,焱纱在拍卖场上,足足拍出了五百万金的天价呢。
这样一想,老板便能理解了,看遇今朝的眼神颇有些怜悯。
可怜的王爷,定是久不打仗,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所以脑子憋出问题来了。
否则怎会傻到拿全部家当买这区区一匹焱纱?
甚至不握兵器,改拿针线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出于这股子同情,老板教得格外用心。
从打版,到剪裁,再到缝制……所有步骤都掰开了揉碎了,讲解得十分细致。
遇今朝也清楚自个儿有几斤几两,未免弄坏慕慕的焱纱,没一开始就上手碰,而是拿另外的布料跟着学。
所谓看一眼就会,一学就废。
见老板不出半个时辰就做好一件简单的成衣,遇今朝信心满满便动起手来。
结果……
“嘶!”
“唔!”
“诶诶,肩膀延伸到袖子这块太窄了,手穿不过去。”
“领口大了。”
“等会儿,这袖子怎么一长一短?”
“……”
遇今朝深刻地体会到,不是拿得动武器,就也能拿得稳针线。
一晚上学下来,哪怕他拿惯了兵器,手上有不少茧,也架不住暴雨梨花针的摧残。
就见他十根手指已是千疮百孔,手背上更是不小心被剪刀戳出个血窟窿,草草用布条一缠。
天将破晓之际,早已失去教学热忱的老板偷偷捂嘴打个哈欠,小心提议道:“王爷,这天也快亮了。要不咱先休息休息,等睡醒了再继续?”
正缝制衣裳的遇今朝眉头紧锁,头也不抬:“你去……嘶!”
又一个不稳,针尖直往手指上扎。
他甩甩手,便要继续。
忽地,手上一松,半成品衣裳掉落,他死死捂着心口,砰的一声歪倒在一旁放着茶杯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