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涵小姐?”
“公子不知道清涵小姐?”赵秦很惊讶。公子是从灵谷回玉安的,竟然没人和她说过清涵小姐?!
赵羽诚实地摇了摇头。
想到易清涵西武皇储的身份,灵谷不便提及,也是正常的事,赵秦收拢惊色,解释道:“清涵小姐以前叫易清涵,是您的师叔无忧子大师的徒弟,也就是您的师姐。她原本是无忧子大师收养的孤女,不知父母,五年前才得知自己是西武和兴帝失散在民间的女儿,认祖归宗后,封号为灵毓公主,现在是西武皇储。”
西武皇储灵毓公主?赵羽面色一冷。她记得,在漠南滥杀无辜的西武军队,就是灵毓公主挂帅。西武对漠北投放疫毒之事,也可能和那位女储君脱不了关系。赵羽对她的名号,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听说我和慕容灵毓以前有过婚约,在华朝危难时,西武解除了婚约,两国如今也是敌对状态,我与慕容灵毓,应该没关系了吧。”
赵秦心里一个咯噔。慕容是西武的国姓,“慕容灵毓”这种叫法,比叫公主、皇储还生分,而且相当于直呼姓名。连名带姓的称呼平辈,一般而言,是极为严重的羞辱。在说出灵毓公主时,他就发现公子脸色变差了,现在公子的口气又明显透着不喜……莫非有人误导了公子?
“公子从五岁入灵谷学艺,与清涵小姐一起长大,共处十年,感情极为深厚。而且退婚的事,是清涵小姐来玉安探望公子,公子当时护驾受伤,身中剧毒,清涵小姐为公子解毒时,发现了公子是女儿身,才提出了退婚。只是当时恰逢胡酋哈日乔鲁南侵,后来又遇到了唐晙叛乱,所以外人都以为是华朝危难时西武退婚。”
“退婚和华朝危难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秦摇头道:“我不知道西武皇帝是什么心思,但是清涵小姐,在发现公子是女儿身后,还是给公子解了毒。公子迫不得已欺骗了清涵小姐,一直觉得很对不住她。”
对不住她?
听赵秦强调君逸羽与易清涵的感情,赵羽生怕君逸羽还有桃花债,得知君逸羽只是觉得对不住易清涵,她瞬间安心了很多。但是,哪怕是君逸羽的师姐,也改变不了赵羽对西武皇储的反感。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退婚之后,我和她还有联系?”
“那倒没有。”赵秦不想失忆的君逸羽受人蒙蔽,所以原原本本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加上看出了赵羽对易清涵的抗拒,他也不用担心自家公子难过,直接道:“清涵小姐气公子隐瞒身份与她定婚,给公子解毒后,说要和公子一刀两断,就退婚回国了。当时国难当头,公子去了战场,直到后来在塔拉浩克……失踪,中间都不曾联系清涵小姐。”
一个女人被另一个女人假扮成男生骗婚,多气愤都是应该的。赵羽抛开自己对西武皇储的喜恶,站在客观的角度看,觉得对方既然提出了一刀两断,君逸羽就应该尊重。她道:“既然约好了一刀两断,那我就不该打扰她了。”
“可是你们总有十年的同门情分……”
“秦叔,是我骗婚的不对。十年的同门情分都能让她对我一刀两断,更说明我伤她太深,我更不该打扰她才是。而且我和她,现在分别是华朝和西武的皇室,两国前几天还在闹摩擦,今后还不知是何情形,断了联系,免得彼此为难,也算好事。”
皇夫的身份,的确不宜与敌国储君过从密切。赵秦知道自家公子顾虑得在理,可是忆及君逸羽与易清涵当年共处的情景,他还是觉得很遗憾。最终,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年传出公子的死讯后,清涵小姐打着为公子报仇的旗号,亲自带着西武军队,打上了漠南。我想,她也许已经不怪罪公子了。”
今天这场会面,赵秦循序渐进的聊天节奏,足以说明他人情练达。赵羽没想到,这样老练的人,竟然对西武当年的趁火打劫,有这么幼稚的看法。
也许是他对灵毓公主感情深,所以带上了有色眼镜?或者缺乏政治头脑?赵羽只道:“据我所知,西武国储对华主战。”
君逸羽可是死在了猛戈人手上的。别的都不提,只说那位“师姐”如果是真心想为“师妹”报仇,应该和漠北誓不两立吧。
对于西武占据半个漠南草原的事,华朝朝野上下都有一个统一的认识——西武卑鄙无耻,趁大华不备,虎口夺食。就连西武国内,只怕也觉得“为荣乐王报仇”只是发兵借口。赵秦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觉得,易清涵身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如果只是西武想抢夺华朝的战果,她实在不必亲自领兵。不过,西武国储支持攻华是不争的事实,的确难以解释。
“听说清涵小姐会在今年七月成婚,不提两国恩怨,同门一场,公子不为清涵小姐添妆吗?”赵秦坚持希望君逸羽与易清涵恢复联系,其实是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好明言的算盘。自古帝王薄情,两个女人也不可能有子嗣,假若哪天,皇帝厌弃了公子,她该何去何从?就算皇帝能与公子恩爱白头,皇帝也比公子年长十岁有余。待皇帝宴驾,皇子继位,他对公子,又会是何态度?清涵小姐注定会成为西武国主,有她眷顾公子,无论公子将来如何,都好多条退路呢。
以赵秦展现出来的情商,按理说不应该提出这么没有水准的建议。赵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说笑,才低声解释道:“秦叔,旁人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在世人看来,我和灵毓公主曾经是未婚夫妇,我给她添妆,只会给她的婚礼添堵。”
“我们在西武还有一些生意,可以派人私下把礼物送给清涵小姐。”
连身边人都觉得可惜,看来君逸羽和她师姐的感情真的很好。赵羽第一次杀人,就是灵毓公主麾下□□掳掠的士兵,她的本心,真的一点都不想与那位公主皇储发生交集。而且,如果有心联系一个人,怎么都能挤出时间。君逸羽在西武有产业,都一直不曾联系她师姐,她本人,当年大概也是选择了接受对方的“一刀两断”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她添妆,对她的婚姻有害无益,也不是我这个华朝皇夫该做的。”赵羽笑容温和,语气却十分果决,“秦叔,我与陛下成婚,有发布大赦天下诏。也许她现在,已经知道我活着了。”
对呢!有大赦天下诏!赵秦一呆,扶额笑自己关心则乱。
“是我糊涂了。”赵秦自嘲摇头。清涵小姐如果有心,自然会联系公子,如果无心,热脸贴冷屁股,也只是给公子平添感伤。
“秦……”赵羽摆手,正想叫回守门的赵迩、赵汜,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本宫!”
没等赵羽认出耳熟的少女音,花厅大门已经“砰!”的一声巨响,居然被人踹开了。
“福珊公主?”赵羽眉头紧皱。
“奴婢失职,请殿下治罪!”宛樱等人看到君若珊找君逸羽,没有多想,就给她指了门。见证了君若珊蛮横闯门的壮举,宛樱简直想剁手。
赵迩和赵汜听到君若珊的“本宫”,难免迟疑,便被君若珊钻了空子,踢开了大门。他俩对视一眼,也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
“公主……”长孙蓉听到动静,也从隔壁赶了过来。
君若珊看看赵羽,又看了眼身后的长孙蓉,心头一虚,赔笑道:“父王,我还以为你在偷偷玩好玩的。”说话间,她走到赵羽身前,想拽着她的袖子撒娇。
赵羽反手将衣袖收到了身后,对门口跪了一地的人说道:“不是你们的错,都起来吧。”
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呗……君若珊手掌落空,又想起之前那句“福珊公主”,她知道君逸羽生气了,有心认错,碍于有陌生人在场,又拉不下脸。
赵秦有些担心,为了打破凝重的气氛,适时行礼道:“小人拜见公主,恭请公主玉安。”刚刚起身的赵迩、赵汜,又重新跪了下来。
君若珊发现厅内只有一个中年男子与君逸羽对坐,本来就对赵秦的身份有些好奇,她正好处境尴尬,便指了赵秦问道:“父王,他是何人?”
这些日子以来,赵羽时常在宫里见到君若珊,除了她人后偶尔的“皇兄”和偶尔收不住亲密,赵羽与她相处,还算融洽。但是今天她闯门的蛮横,实在是过分了。
考虑到君若珊的公主身份,众目睽睽之下,赵羽也不好和她闹得太僵,冷淡地说了声“我的故人。”她就俯身扶起了赵秦,“秦叔,我这有事,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是。公主,那小人告退了。”赵秦不好多言,应声之后,又对君若珊恭敬请辞,算是提醒自家公子。如果是普通人家的“继父”与继子,打骂都使得,但这是公主,就算公子占理,也得注意分寸呢。
君若珊看在君逸羽的面子上,对赵秦“嗯”了一声,等赵秦三人退走后,她立刻乖巧地说道:“皇兄,珊儿知错了。”
长孙蓉在场,赵羽不好纠正她的称呼,便搁置了,只是冷声问道:“公主急着进门,找我有事吗?”
“我就是看到皇兄神神秘秘的,有些好奇。以为皇兄这有好玩的。”
“是吗?”之前的情景,赵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怎么自己前脚来翼王府,她后脚就跟来了?
“是。”君若珊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反客为主地问道,“皇兄,方才那三个是什么人啊?”
赵羽听她转移话题,也不愿拽着她掰扯,便道:“我这没有好玩的,只能让公主失望了。我与和国夫人约了棋,先走一步,公主自便吧。”
“皇兄——”君若珊有心拦人。
赵羽侧身绕过她的手臂,脚步片刻都没耽搁。
眼看自己真的会别撇下,君若珊只能求助的喊了声“皇伯母。”
“珊儿想要观棋吗?那就一道吧。”
“好呀!”长孙蓉才给出台阶,君若珊就立刻踩了上去,好像生怕有人阻拦。
赵羽看到长孙蓉平静的微笑,默许了她对君若珊的邀请。不过,她转身对君若珊问道:“公主,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大婚之后,为了避免称谓错杂,你母皇命你们对翼王府改称封爵了吧?”
君若珊很讨厌赵羽此时疏离的神态,为了让皇兄消气,她顺从地对长孙蓉喊了声,“和国夫人。”
长孙蓉眸光一软。
“走吧。”赵羽对长孙蓉说道。
长孙蓉点头,又对君若珊招了招手,“珊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