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算来,谢晚晴的院子里没有一个能担当管教下人的职责。总不能她亲自下场,她的性子若是转变太大,会极容易让芳姨娘生疑,而她现在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跟实力与对方抗衡,若是惹的芳姨娘发现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只怕自己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知道。
如今叶氏这一做法,对谢晚晴来说恰好是雪中送炭,想不高兴都难。
芳姨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叶氏突然下了决定,她虽然还有话,却不敢再说,只抿唇立在一旁。
叶氏见她在此,也不好再留下来拉着谢晚晴说话,于是起身离去。
“姨娘不高兴吗?”谢晚晴送走了叶氏,转头问她。
芳姨娘原本低垂着眼眸,听见谢晚晴的问话,轻轻地掀起眼帘看她,此时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关心爱护,也没有平常的温柔与笑意,只余下冷冷的一汪深潭,如死水般沉寂。让人看了不由心生寒意。
“姨娘怎么了?”谢晚晴无辜的望向她,孩童般天真的眼神与其对视,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充满了好奇。
几息之后芳姨娘突然牵唇一笑,又是平常那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姨娘累了,先回去歇息。”她说道,然后出门离去。
谢晚晴虽然与芳姨娘住在一处,但她住的是嵌在芳姨娘院子里的一个小院子,因此还是隔着一道院门。
因此谢晚晴看着她的背影出了小院子门口,才转身回房。
芳姨娘已经起了疑心。
谢晚晴重生以来将近两个月,每一件对她的陷害都被她安然无恙的避开,芳姨娘只要不傻就该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刚刚芳姨娘的眼神就是在试探她,好在,谢晚晴当时虽然心中一惊,但面上并无一丝异样。暂时稳住了芳姨娘,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总有与芳姨娘撕破脸的那一天,不可能一直屈居其下。
但现在两人的差距还过大,谢晚晴虽然是二小姐,却不过是个庶女,无权无势。手里没有可用的人,要做什么事也没有资金。而芳姨娘在安阳侯府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眼线不知道有多少。
谢晚晴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财。没有钱如何去笼络招募眼线,自从上次收买丫鬟将春宫图放在谢晚芸房里的时候,她便看出了钱财的重要性。
只是如何赚钱,却成了她的第一道难题。
这厢谢晚晴还在为钱财发愁,殊不知守溪学堂那里已经对她这个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谢怀瑆跟谢怀瑾被人拦住问的焦头烂额。
谢怀瑆还好,但凡来个人跟他询问谢晚晴的事他都得意洋洋的要说个天花乱坠。好在都是一个学堂里的人,大家都知道他性子跳脱爱开玩笑,倒没把他的话太当真。一群人闹哄哄的笑开了便揭过不提。
谢怀瑾就不一样了,他平日里少言寡语,一有时间都是在读书,现在到处都有人逮住他问谢晚晴的事,关键是他对谢晚晴基本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府里的一个庶女,自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都跟那些人说了自己跟谢晚晴不熟,却依旧被他们缠住脱不开身。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只是因为渡法的一句话。
此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话说虽然距离明辨大会只不过过了半月不到,渡法的身份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只是沈远的私交好友,一个喜欢云游的和尚,守溪学堂的人看见了虽然也对他尊敬有加,却是看着沈远的面子上。聊起来的时候也是“既然是沈远先生的朋友,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八壹中文網
如今却不一样了。
渡法跟着沈远见了皇帝,得了圣心,一跃被封为护国法师,还在京城城郊赏赐给他一座寺庙。
如今人人都知道大周多了一位护国法师,巴结的讨好的都上赶着来找渡法。
沈远看了围在自己院子外面的提着礼物的各家仆从,没好气的埋怨道:“看你惹的祸事。”本来平时来找沈远的人也不少,只是他生性淡薄,至今无权无势,也不图名利,常常闭门不见,那些渐人渐地也不来了。
没想到现在渡法又给他招惹这么多人过来。
渡法毫不在意:“别理他们就行了。以前你是怎么对他们的,现在还是那样对他们。”
“你说你一个和尚招来这么大一个虚名有什么用?”沈远不解,“一年到头没见你在哪家寺庙待过几天,当个护国法师对你有什么用?”
“不知道啊。”渡法眯着眼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答道。
沈远一听他如此说,自然是不信:“你最讨厌的就是世俗牵绊,如今却偏偏当了官,如今你居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得这么个差事?难道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答应的?”
渡法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道:“阿远啊,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是个和尚,但我不是泥塑的菩萨,我自然有七情六欲有贪嗔痴,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就算我一时之念做错了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又道:“人人都说修佛,其实修佛不过是修己身。人如果想在这世上活的不难过不艰辛便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且有胆量有能力去承担做这件事的后果。如此才能坦然。即便后果是艰苦是困境,也要自己走出来。只有走出来了才能继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也许又会陷入困境,你看——人生就是如此。它是一个轮回,谁也不能尽享喜乐。而你我,都困在此中。”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但沈远却道:“既然知道有些念头不该有,又为什么不克制?”沈远自小读的便是圣贤书,修身养性。在他看来,人有邪念不假,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但如果在犯错之前便知道这是一个不该做的错误决定,就应该早早的制止。
更何况渡法还是一个和尚,佛教有极多的戒律,他应该比普通人更克制己身才对。却没想到渡法反倒是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