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嬷嬷之所以这么快想走,一是想要告诉老夫人谢晚晴已经醒了,二就是怕她问起冯嬷嬷的事。谁知道还没走出房门便被叫住了,但辛嬷嬷到底是老人了,只面带笑意的道:“二小姐才醒,还是先喝药慢慢养好身子才是,其他的事就暂时放一边吧。”
谢晚晴听她这样一说便知道冯嬷嬷怕是凶多吉少。
既然如此,她更没有时间伤心难过,赶紧把病养好,应当查出凶手为冯嬷嬷报仇才是。因此也不逼辛嬷嬷,让她回去了。
辛嬷嬷没想到谢晚晴居然听了她的话,忙行礼告退。
其实冯嬷嬷的尸体一早上就捞上来了,跟冯嬷嬷一起被捞上来的还有一个老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被冯嬷嬷死死的抱住,侍卫们使劲想把两具尸体掰开都做不到,尸体已经凉了一夜,已经僵硬了。
只不过消息一直被压着没告诉谢晚晴,免的她激动又伤了身子。
那厢,芳姨娘坐在屋子里低头绣着花,谢晚芸今天看了谢晚晴出来没回去,跟了芳姨娘回来,此时正坐在一旁喝茶。
“可惜了,没死。”她说。
十岁的小姑娘,嘴里居然说出这样歹毒的话来。幸好屋子里除了她跟芳姨娘,再没有其他人,贴身丫鬟跟嬷嬷门神一般守着门口。
芳姨娘一边绣花一边答道:“让她就这样死掉,也太容易了。没死才好,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只可惜了,她部下的棋子还没用就死掉了。
谢晚晴今天上午没有去将军府,孙笑笑觉得奇怪,派了丫鬟来询问,才得知她染了病,连忙又派了小厮送了好些药材过来。
陈氏知道了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孙笑笑长这么大,几乎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虽然有个弟弟,但如今还在襁褓之中,难得有人对孙笑笑的胃口,两个小姑娘玩的开心,陈氏也不阻拦,只由着她们去。
谢晚晴本就担心铺子里果冻的生意,如今得知孙笑笑派了人过来,唤了悦心拿过来纸笔,硬撑着起床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让那小厮带回去。
“小姐染病,还是注重身子的好。”悦心将信封好,扶着她往床上去。
“悦心,你是不是心里很疑惑?”之前几天谢晚晴忙着做果冻,跟孙笑笑讨论做生意的事,眼看着赚了钱倒是有点乐的忘乎所以了,以致忽略了很多事。
如今生病,一下子闲了下来,脑子反倒清醒了不少。
之前在将军府,孙笑笑惊讶于她七岁就会下厨做果冻,她的回答是自己平时贪嘴,偶尔会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些零嘴吃。
但事实是,谢晚晴自重生以来从来没有下过厨,她根本没有进过厨房。悦心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肯定是知道这些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厨艺呢?悦心难道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吗?
还有,每天晚上用饭的时候,谢晚晴都会让悦心用银针给桌上的饭菜试毒,试完之后自己只吃一点点没有被下毒的菜,至于那些被下毒的,她会让悦心把每一样都挑出来一点,拿出去偷偷倒掉。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她与一般的孩童不一样,谢晚晴不相信悦心就一点怀疑都没有过。
悦心突然听到她这样的问话,却并不惊讶,只垂首道:“奴婢并无疑惑。”
沉稳,慎重,正是她记忆中的悦心。
因为上一世的事情,谢晚晴对悦心有着多一份的信任,但这并不代表能全权的相信她,再加上昨晚冯嬷嬷的事,谢晚晴心里要说没有一丝怀疑是不可能的。
“你昨晚干嘛去了?”她问道。如果悦心昨晚在,冯嬷嬷就不会出事。那个黑影虽然力气大,但她们有三个人,只要跑掉一个去呼救,那个人就不可能得逞。
当然,很有可能是芳姨娘知道会这样,所以特意调走了年轻的悦心并且把她绊住,只留下了年幼的谢晚晴和年迈的冯嬷嬷。
但是,如果是悦心跟芳姨娘同流合污呢?昨晚,谢晚晴差点又一次死亡,那种被摁在水里快要窒息的感觉,她现在还能想起来。
悦心知道自己这是被怀疑了,跪下道:“昨夜奴婢被芳姨娘派人叫回了院子里,说是她丢了一只簪子,那只簪子是侯爷送的,姨娘因此异常焦急。便吩咐身边的嬷嬷带着人在各个下人房间里搜查,结果查到在我们院子里一个小丫鬟的包袱里,但小丫鬟拒不承认自己偷拿了簪子。”
顿了顿又道:“那小丫鬟是张嬷嬷的孙女,奴婢见她平日里行事倒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便与姨娘分辨了几句,因此耽搁了时间,没来得及去接小姐。”
谢晚晴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她的腿开始发麻,才出声道:“起来吧。”自己先是遭人加害,如今又生病,许多事情乱成一团,还要慢慢理才是。
悦心的话她是信了七分的,上一世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悦心却还是跟在她身边,可见不是一个轻易能被收买的人。剩下的三分,就要看日后的表现了。
“小姐,”谁知悦心听见她的话却并不起身,反而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平常的悦心大多数时间都是垂眸低首,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如今谢晚晴发现她那一双眼里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决绝与坚毅,她望着谢晚晴开口道:“悦心知道小姐早慧,且小姐身边危机四伏,奴婢愿意做小姐的马前卒,为小姐破开一条路。”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谢晚晴语气凝重,悦心的投诚,让她觉得突然。
“奴婢在侯府长大,从小就是这里的奴才,因此各院里的情况都有些了解,且各处的丫鬟小厮们大多认识,与奴婢或多或少有些交情,虽不说能帮到小姐做一些大事,但只要花在刀刃上,亦是一样助力。再者,现在小姐能用得上的丫鬟,除了奴婢也没有其他人选了。”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只会让人觉得轻狂,但悦心却不是,她的面上始终是镇定从容的模样,不见一丝倨傲。
“你就不会觉得我奇怪?”谢晚晴坐在床沿上,目光与悦心对视,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如今自己的身边,除了悦心真的没有合适的丫鬟能用得上。
纵然,她刻意从院子里挑一个小丫鬟慢慢调教,但她没有这个时间了,要想把一个新人培养到悦心这样,不说花费的精力,还要看那人的资质,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调教成大丫鬟的。
对上谢晚晴的眼睛,悦心显得平静淡定,但话里却带着一股子决绝:“说句冒犯的话,安阳侯府里有几个是不奇怪的?奴婢从小看到大,这府里的少爷小姐,连带着老夫人,没有一个不是机关算尽的。”
见谢晚晴并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她又说道:“您如今这样,不过也是为了活下去。悦心曾经也是如此,但如今奴婢还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谢晚晴好奇问道。
悦心看了她良久,忽而朝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愿意为小姐身先士卒,为小姐达成心愿,只求小姐得自由之时能放奴婢自由。”
这是要她还卖身契的意思。
谢晚晴倒是没有想到悦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着她脸上沉重紧张的神色,半晌点了点头。
悦心这些年来一直浸淫在安阳侯府的后院里,想必各种肮脏事都见过听过,因此对于她的早熟并不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