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的审讯室,霍琛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制服,静静的坐在桌前,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川田丽子到底是受过很多年特训的特务,无论是电椅还是鞭刑,都无法让她开口供述。
一桶水下去,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便看到了姿态恣意的霍琛尧。
原本她只是被关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今日突然被拉过来上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为了邀功私自用刑,可是看到霍琛尧,她陡然清新了。
“为什么?”
她嘶哑着嗓音问:“霍琛尧,难道你不想知道霍琛曦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幼薇是怎么回事?”
霍琛尧两只腿都搭在长条凳上,手肘撑着方桌,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他一只眼睛,在森冷的审讯室昏暗的光线下有种颓废,而又残暴的感觉。
沈幼薇?川田丽子大脑快速转了一圈,忽然有了一丝明了。
她的军衔在沈幼薇之上,所以看到连靖卓那些‘罪证’,她第一时间联系了沈幼薇。毕竟,她也听说过连木槿和沈幼薇并不友好。
只是请教沈幼薇,如何利用手中的东西对付连木槿,却不想她亲自过来了,故意闹出暗杀被抓。
看霍琛尧的样子,连木槿走了吗?
还是,被沈幼薇……
“哈哈哈哈……阿远,沈幼薇的事何必动怒,只要你问,我自然言无不尽。
“这么说,是你看到了盒子里的内容联系沈幼薇?”霍琛尧挑眉问道,脸上没有怒气,略带几分自嘲。
他是得知川田丽子联系沈幼薇,却怎么也没想到是来对付阿瑾的,说到底,是他大意了。
“阿远。我错了。”突然,川田丽子语气一变,哀求道:“走到今天,我也是被逼无奈。念在往日的情分,你救救我。如今我反被你利用,若是被他们知道,一定会狠厉的处罚我。”
霍琛尧蓦然笑道:“你放心,他们得到情报,你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不但杀了我父亲令我和政府反目,还炸毁了兵工厂,将‘蚯蚓’彻底打入了我军内部。
所以说,你是功臣。”
川田丽子听这些话,蓦然想起自己被捕时霍琛尧说的那些话,她惊恐的问道:“霍琛尧,你,你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沈幼薇的计划。”
霍琛尧站起来,一只手插在军裤口袋中,有几分痞痞的样子,注视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川田丽子忽然发现霍琛尧变了,变得她根本看不透这个男人。就好像,八年前的霍琛尧是另一个人。
“攻心。沈幼薇说,连靖卓是连木槿的硬伤。她很清楚连靖卓在连木槿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比,她一定会去满洲,不是质问,而是劝连靖卓回头。
而且,她还会选择保护连靖卓。”
川田丽子一边观察霍琛尧的神色,一边添油加醋的说。
没有人知道霍琛尧藏在口袋里的拳头几乎要捏碎了,他听完轻哼一声,对审讯人说:“拔了她的舌头。”
什么?川田丽子不敢置信的瞪着霍琛尧,半响突然喊道:“霍琛尧,如果霍琛曦还在,他一定不会看着你伤害我……霍琛尧,你不想知道霍琛曦……”
“你,不配提我大哥的名字。拔——”随着霍琛尧冷漠的一声令下,川田丽子的舌头被生生的用钳子拔掉了,满嘴血污,偏偏她被刺激着不能晕死过去。
“从此以后,不许她穿衣服。”霍琛尧连看一眼都嫌脏,吩咐了一句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冷笑一声:“交给‘鬼三’。”
鬼三?川田丽子下意识浑身颤抖,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她在司令部时间不长,‘鬼三’的大名还是听过。他是海城冯大奎从土匪窝里带出来,听说他以前拿刑罚当乐趣研究,被审讯的人,饶是铁骨铮铮都会生不如死……
霍琛尧站在审讯室外,大雪纷飞,他了望着雪茫茫的天际,睫毛上挂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大哥,当年真正致你于死的人,是夏丽菲,对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可是……大哥,真相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请你在天之灵,帮我守护着阿瑾,希望他们母子能够平安!’
白茫茫的雪地里,霍琛尧一声一声呼唤着连木槿的名字:阿瑾,阿瑾——
连木槿只听得见声音,却怎么也找不到霍琛尧,她着急的四处寻找着,却见脚下的雪融化了,化成潺潺血色的流水……霍琛尧抱着一个雪白的胖娃娃缓缓走来。
阿瑾,我们回家。
回家!好。连木槿欣慰的笑了,她望着霍琛尧怀中可爱的小宝宝,伸手去抱,可是,当她抱过来的一瞬间,怀中柔嫩的小身躯突然化为一滩血水……
啊——
连木槿大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入目,依旧是连靖卓忧伤的脸。
泪水湿了一片,她又闭上了眼睛。因为只有睡着了,她才会骗自己相信,孩子还在她的腹中。
失去孩子,只是一个噩梦,她现在就是在梦魇中,只有在梦魇中睡过去,才会真正的醒过来。
“暖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以此拖住你,让你留下来,我没想过让你失去孩子……”连靖卓握着连木槿的手放在嘴边,痛哭流涕的诉说。
每一个充满愧疚的字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将连木槿包裹的心割碎了。
她猛地抽回手,依然紧紧闭着眼睛,再也不愿多看一眼,歇斯底里的吼道:“出去,出去——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
“暖暖——”连靖卓试图拥着连木槿,可是她的动作太剧烈,他怕伤到她不敢强硬,只能起身退开。
连木槿侧过身体,抱着双臂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抽噎着,可是渐渐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再次袭上心头,她只觉得自己要被悲伤掐住了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大声的哭着,只有用歇斯底里的哭喊宣泄……
孩子没有了,她的孩子没有了……这是自小产十多天,连木槿第一次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几乎不敢将手放在小腹上,她摸不到孩子的动弹了,看不到他的小脚丫鼓起一个小包……
门外,连靖卓颓然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他起初是有过想要拿掉孩子,想要让暖暖和霍琛尧彻底断开一切联系的想法。
可是,他舍不得让暖暖悲痛,最终没能下得了手。
他只是,让医生配了一副迷药而已,只是让暖暖昏昏欲睡浑身乏力,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住暖暖,只能拿她的孩子胁迫她给霍琛尧写信,发布离婚的申明。
可是医生告诉他,暖暖情绪激动,又因为身体太差,才导致小产。
医生说配药的时候,没人告诉他对方是个孕妇……
连靖卓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他当场开枪杀了医生,可是一切都晚了,暖暖听到了他们的讲话……
连如梦躲在楼梯的拐角,她听着三小姐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己也哭红了眼睛,当看到大少爷失魂落魄的走下楼梯,再也顾不得害怕,跟上去告诉大少爷。
医生其实被沈幼薇贿赂了,真正害三小姐小产的是沈幼薇,她在药膳里放了大剂量的打胎药,才会导致三小姐小产。
“你怎么知道这些?”连靖卓的眼眸犹如黑黝黝的洞口,阴霾笼罩着连如梦,她垂着头,身子不由得瑟缩,结结巴巴说自己去取药的时候恰好看到沈幼薇从药铺出来。
后来小姐出事,她便偷偷藏了药渣,还有前几日的药渣,一并去了另一个中医那里,才知道最后那副药出了问题。
那天沈幼薇带医生前来,在门口嘱咐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恰巧被玄关后面的连如梦听到了。
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她又自责没有早点警惕,而且药一直是自己亲手熬的,她又是怕又是愧疚,便没敢说出去。
从连靖卓的书房出来,连如梦这才止住了颤抖,她摸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脚步轻盈的回去干活了。
这些日子连木槿不吃不喝,都是连靖卓强行将米汤灌进去,今日连如梦亲自端了滋补的乌鸡汤进去,她倒也没有拒绝,任由她一勺一勺喂着吃。
搀扶连木槿重新睡下,连如梦跪在她身旁抽抽噎噎的将自己的愧疚自责说出来。
“小姐,你不要怪大少爷,他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觉,也没吃饭,一直守在小姐床前,昨日下楼的时候脚步虚浮踩空楼梯摔倒了……”
连木槿挥挥手,不耐烦的说:“出去,我累了。”
连如梦刚下楼,连靖卓便迎上去询问连木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