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恍惚之间,陈波想起来了一桩往事。
在初中的时候,陈波看大头玩双杠玩的特别溜,自己也想试试,双腿在杠上倒挂金钩,结果头朝下摔在地上,满脑袋流血。
上高中的时候,陈波像模像样的练过一段武术,后来在大学里还组建过武术社团,自以为也孔武有力,结果二十岁那年,自己作死,非要扯着大头过过招,一个后旋踢,用力过猛,没有踢到大头,反而自己摔了一跤,还弄了个粉碎性骨折……
总之,跟大头较量,始终都是一件倒霉的事情。
这次,陈波也有类似的不祥预感。
而这些念头,不过是转瞬即逝。
大头化作的那头巨鸟像是已经事先料到了陈波会有这样招式攻击似的,巨大的爪子闪电般一拨,击在了陈波的那额角上!
陈波没有觉得有疼痛感。
本来就只是借力打力。
但是很快,陈波就感觉到了一股腾云驾雾的奇妙。
他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地。
七荤八素的,陈波挣扎着要起来,脑海中一股晕眩感,开始两眼发黑,两耳失聪,浑身痉挛般抽搐着。
不能动弹了。
大约不是大鸟的攻击所致,而是自己体内又发生了某种要命的变化!
“大猪蹄子!”陈波听见了项白芷的声音,可惜难以回答。
陈波继而又听到了项白芷的尖叫,带着恐慌情绪和愤怒情绪的尖叫。
陈波又是恼怒又是惶遽,可惜他站不起来,虽然睁着眼睛,也看不到那头巨鸟要对项白芷做什么,耳朵里,呼啸之声此起彼伏,继而又渐渐变弱,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陈波凝神去听,却再也听不到项白芷的声音了。
昏昏沉沉之中,只有昏黑的夜色,只有嘈杂的风声,只有巨大的难受和不安的情绪。
项白芷不会有危险的吧?
陈波、大头、项白芷原本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陈波的那辆车。
巨鸟不见了踪迹。
项白芷也已经不在。
在繁华的城市外面,在僻静而荒凉的郊外,在沙山遮掩住的地方,在密集的树影随着夜风婆娑起舞的动静中,在不见星月的夜空里,两道巨大的影子在来回闪动腾挪!
若是近了,或能看到,空中像是有一头巨鸟和一条巨蛇在激烈的搏斗着!
那巨鸟,玄色的双翅张开来有数丈之巨,双爪如同船舶靠岸时下水的锚,鸟头似鹰,却又似雁。
那巨蛇,是白色的,十余丈的雪白的躯干上长着与人无异的脑袋,那脑袋上的人脸,分明就是项白芷的模样,只是瞳孔的颜色变了,变得金黄,瞳仁里,光芒异亮惊人。它还生着双臂,腰身之上又生有双翅,盘旋飞舞,状若游龙。
若是陈波能看见,多半还是要大吃一惊的。
因为这又是一种世上未明的生物。
大抵是世上谁也没有谁见过的生物,也没有谁能认出来的生物。
仔细说来,鸟不像是鸟,蛇也不像是蛇。
巨鸟的攻击凶悍而又迅速,怪蛇的应付也是如此!八壹中文網
这场事先并没有如何声张的激斗,不过是持续了数分钟,那蛇身上便显现出了几条触目惊心的巨大血痕,那巨鸟的脑袋也被粗大的蛇尾给重重击了一下,巨鸟的胸前留有斑斑的血迹,而且半空中飘落的羽毛和鳞片也不在少数。
普通人,大概会看不到这样的奇景。
因为它们的速度太快。
它们的位置太高。
它们又藏在了夜色之中。
不过,它们倒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地面上的轻微举动,它们都还在留意。
毕竟陈波还在下面。
而陈波自己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对巨鸟和怪蛇的争斗浑然不知。
远处,一阵悉悉率率的响声传了过来。
正在半空中激战的人面怪蛇被那动静吸引了,它稍稍分散了注意力,朝着地上瞥来。
巨鸟见这天赐良机,毫不犹豫的袭了上去!
“嘭!”
一声响动,近乎漆黑的夜色里,空中忽然坠落下来道巨影,渐渐化小,是那条人面蛇。
巨鸟也飞落下来。
眼看着人面蛇缓缓变化,鳞片化作衣物,双翅消失不见,到最后,竟又变成了项白芷的模样!
那巨鸟也渐渐蜷缩,化成了头大腿短的张鸿。
在项白芷分心的时候,大头击败了她。
大头一步一步朝着项白芷走去,伸手一把捏住了项白芷的雪白脖颈,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厌恶的啐了一口,嘶声说道:“贱人,你以为你利用陈波做挡箭牌,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么?你——”
大头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最不愿意看的一幕情形。
在陈波那辆车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人,一个男人,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身形高瘦,眼睛细长,瞳仁深邃,嘴唇猩红,下巴尖锐,肤色白的吓人,如同罹患着某种皮肤病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出没于黑夜专门吸食人血的鬼。
那男人的五官,依稀有几分跟项白芷相似。
浑浑噩噩的陈波,此时正被他踩在脚下。
陈波并非是处于完全昏厥的状态,他此时已经能坐起身来,可惜被那古怪男人给踩住了胸膛,挣扎不起。
即便如此,陈波也隐约能看得见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一切,只是有些混沌。
大头见陈波落险,有些惊慌,他松开了项白芷,腾地就冲那男人冲了上去。
黑暗中,不知道从何而起了一团森森浓雾,“唰”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有道黑影鞭子似的从浓雾之中抽出来,大头猝不及防,被那“鞭子”正抽中脸部,“砰”的侧翻倒地。
半空中兔起鹘落,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浓雾之中蹿起又落下,长臂轻探,抓着大头的衣襟,轻轻拎了起来。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的身材没有那老男人瘦,却比那老男人还要高,脸色虽然也白,可是并没有像那老男人一样太过吓人,倒是他长着和那老男人一样的细长的眼睛,一样的深邃的瞳仁,一样的猩红的嘴唇,一样的尖锐的下巴。
说起来,比之老男人,这年轻男子的五官跟项白芷更加相似。
若是忽略到某些不大正常的部分,他该是女人眼中很英俊好看的异性,甚至有些妖娆。
大头没有力气与之抗衡了。
这几天的奔波,体力消耗太大,白天又赶了一下午的路,刚刚又被陈波打了两爪,还跟项白芷激斗了许久,被那年轻男人偷袭而中的那一重击,算是彻底击垮了他。
“爸爸,哥……”项白芷似乎是有些害怕那个老男人,瞧见他的时候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说话的声音也孱弱无力。
老男人目色不善的看着项白芷,哼了一声,喑哑着嗓音,发出了某种类似“嘶嘶”的音调,但还是能清晰的听出他说的什么:“出来了这么久,还差点把事情办砸!你是越来越没用了。”
项白芷不敢回话,怯懦的垂下了脑袋。
那年轻男子则问道:“爸爸,人没有弄错吧?”
老男人嘀咕道:“总算还没有弄错,这个味道是对的……”
说话间,老男人缓缓俯下身子,凑近了陈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带着满脸陶醉的神情站直了,喃喃叹息道:“好闻,好闻,真是想咬他,吃了他啊。”
“别碰他!”大头厉声喝道。
那年轻男子伸手给了大头一巴掌,大头的嘴角立刻有鲜血淌出来,那年轻男人登时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觉得被大头的血给弄脏了手,连着甩了几下。
“残存的化蛇还真多,一窝子都来了。”大头满脸血污,冷笑着啐了一口,虚弱的喊道:“陈波,你醒醒,看看,到底是谁在骗你!”
陈波听到了大头的话,只是无法做出回应。
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大头好像是认识他们,可惜,大头之前讳莫如深,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
只因为一声提醒,大头又挨了那年轻男人重重的一击。
这次打的是肚子,仿佛那年轻男子嫌弃再碰到大头的任何肌肤,也嫌弃再沾染上他的血。
“白芷,他就是张鸿?”那年轻男子问道。
“是的。”项白芷应了一声。
“怎么这么弱呢?”年轻男人摇了摇头:“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嘛。是不是啊爸爸?”
“白术,别废话了,杀了他!”老男人吩咐道。
叫做“白术”的年轻男人“嗯”了一声,把大头丢在地上,抬脚就要踩踏下去,那老男人厉声喝道:“你干什么?要不着痕迹!还要我教你吗?”
“是。”白术悻悻的收回了脚,看向大头的眼神更加厌恶了,像是强忍着恶心一样,他把大头又给拎了起来,嘴巴开始前突,上下颚变得更长,嘴巴像是被撕裂开来了一样变得极大,口中的牙齿有两颗生生化作了寸余长的獠牙,露在猩红的唇外,看上去分外可怖!
大头剧烈咳嗽了几声,白术掩过面去,口中骂了几句:“臭鸟!恶心死了!”
大头狞笑道:“我看着你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