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顽劣又愚笨的小孩儿,如今却是颖悟绝人,勤奋刻苦的了?
薛子轩还朝人夸赞他如何如何聪慧,连《中庸》都要全本记诵过了呢!
这反转的震撼尤其刺痛着某个人,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只能将苦水吞咽在肚子里。
望着满桌子名贵精致的饭菜,什么烧饿、鲜虾、蒸鲜鱼,还有那羊肉水晶饺儿,三鲜汤……十几碟子饭菜摆着,竟都是给薛湛预备的。
薛湛平日里自己吃饭时,也没有这样奢华过,是以撺掇姜苍兰也来吃。
姜苍兰吃过不守规矩的苦头,是以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范,摇头摆手地道:“不了小世子,奴婢是下人,不能和主子一起在餐桌上用饭的。”
薛湛见她这么拘礼,觉得十分没趣,吃起来也就不免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他瞥一眼在旁边伺候的众人,索性说道:“那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吃,这样也就没人敢出去说哪个不规矩了。”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敢坐下的。
那些礼仪规矩可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是一辈子也改写不掉的了。
何况这会儿薛湛是因为高兴,才邀他们跟他平起平坐,可若是往后那一天不高兴了,追究起来,他们岂不是犯了大忌?
薛湛见众人都跟他墨迹,愈发不耐烦起来,干脆指着桌子上面许多自己不爱吃的饭菜,吩咐道:“把这些端下去,你们自己吃去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他说的“碍眼”,也不知是指的那饭菜,还是这些乌丫丫的下人们?
吴蔡家的看出些端倪,招呼众人道:“既然小世子肯把这么好的吃食伺给你们,那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着谢恩,端下去吃?”
众人醒悟过来,当即就照做了。
没多一会儿,屋里就只剩下了薛湛和姜苍兰。
姜苍兰也正要出去时,被薛湛叫住,“兰丫头,你留下,顺带把门关上。”
姜苍兰只好过去把门关上。回来时,又被薛湛拉住了手,“你坐在我旁边。”
见拗不过他,她只好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何尝看不出来,他因众人都疏远他,觉得孤家寡人似的寂寞?
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她也不好再继续伤他。
她为他剥了虾,放在他碗里,又为他吹了吹那滚烫的汤,好使他能快些喝上。
这些细微的照料,使得薛湛心头暖暖的,乖顺地一一接过。
他吃了几口,又贴心地为她夹过一些精致的吃食,放在她碗里,“你怎么光伺候着我吃,你不吃?”
姜苍兰正要说她伺候他是下人的本份,可转念一想,还是点点头,把他夹给她的吃食都吃下了。
见她如此,薛湛才真正满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希冀的便是有人同他亲近。
而那些尊卑分明的礼仪,无疑阻碍了这一点。
“祖母要我明日过去呢。”薛湛嘟囔了一句,看起来却不怎样情愿。
“老夫人叫你过去是好事,你怎么不开心?”姜苍兰略有纳闷地问。
薛湛撇了撇嘴,说出了心里话,“上回因为那乔老儿的事儿我找她帮忙,可她却不管不顾,让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原来还在因为这件事儿膈应着呢。
姜苍兰体会得出他现下的纠结,正是不知道明日再见到老夫人的时候,该如何面对她呢。
她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兰儿觉得,老夫人之所以不帮你,是因她不清楚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若你说谎话欺骗她,她再把那先生给驱逐了,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吗?”
薛湛虽然也清楚这一点,可还是嘟嘴别扭地道:“她既然不信任我,那我为何又要如从前那般敬重她呢?”
“傻孩子,”姜苍兰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劝解,“你若这样想,那你同老夫人的关系只会越走越远,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他虽然在老夫人那儿没有博得其绝对的信任,可老夫人对他依旧宠爱有加,旁人也因此忌惮于听雨轩,不敢随意地拿捏他们。
若是没有了慈心苑的庇佑,恐怕听雨轩也就没有今日这样安宁了。
“正像世子爷,他不也是先前对你有所误解吗?可他如今知道是自己犯了错,还反过头来弥补你呢。”姜苍兰扫一眼满桌子的菜肴,继续劝导,“就算我,将来有一日保不准也有误解你的时候。”
“你不会的!”不想,薛湛当即就反驳出声,看向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坚信不疑的光彩,“我信你,你也绝对会信我,我们不会互相怀疑的。”
这话听起来是这样幼稚,可姜苍兰还是被感动到了。
若是一辈子,他都对自己怀有这样的信任,该有多好。
因为经了姜苍兰的劝导,薛湛翌日再去慈心苑时,也就显得自然了许多。
他对老夫人依旧如同从前那般既敬又爱,老夫人却难免还是起了自责,爱怜地抚摸着他,说道:“湛儿啊,祖母也想不到那乔先生会是这等人面兽心的,当初也不该对你的事儿撒手不管……哎,你受了这么长时日的罪,祖母可是心疼坏了啊!”
看着薛湛身上还未退去的伤痕,老夫人几乎要溢出泪来。
“祖母,您别这么说。”薛湛仰起俊秀的小脸,宽慰道,“您也是被乔先生蒙蔽了,才会没有插手的。”
虽然他的心里不这么确定,可还是依照着姜苍兰的嘱咐,把这话给道了出来。
见薛湛这么懂事,还懂得反过来宽慰自己,老夫人真的是既爱又怜。
等薛湛走后,她又独自思量了许久。
这一次,她好歹命人将薛子轩给叫了来。
薛子轩得了老夫人的召唤,忙抛下手里的事务,赶了过来。
见到他后,老夫人头一句话便是,“湛儿适才来过了。”
薛子轩“哦”了一声,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好惊奇的?
“这孩子可不像是乔先生所言的,既顽劣又愚笨。”老夫人若有气愤地又道。
薛子轩这一回总算明白,老夫人喊他来,是要秋后算帐,点醒点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