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提到此处，二郎才稍稍振奋了些，眸光中溢出了得意，“彭先生与那乔先生恰巧相反，可是经常称赞小世子，说他读书懂得深入浅出，举一反三，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呢。”
“且小世子日夜用功读书写字，已经会背许多篇文章，那字也得神龙摆首似的颇具些神采了，不仅彭先生，连世子爷看了都赞不绝口呢！”
“如咱们小世子这般的年纪，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背这么多的文章，写这么好的字呀……”
他一夸赞起薛湛来便止不住口，竟连之前所说的正事儿也给忘了。
还是吴蔡家的打断了他，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人家兰丫头问你小世子为啥不开心呢，你怎么说溜了嘴，岔开话题了呢？”
二郎这才转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我这嘴说着说着就没把门儿的了……”
见姜苍兰轻笑，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才瞥一眼前面，继续正色地道：“小世子整天抱怨说那老妖婆管她管得太严，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让的叫他几乎没了主张，连想见的人都见不着了，他可厌烦她透顶啦！”
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姜苍兰，似在说薛湛所言“想见的人”她应该会意是哪个。
姜苍兰没说什么，默默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小世子还说，他终有一日会想出办法，将这古嬷嬷给赶走的。”
很显然，二郎是在模仿当初薛湛说这话时的信誓旦旦，将一只拳头紧握着，在半空中气势汹汹地舞了舞。
“你小声点儿！”吴蔡家的将他的拳头打下去，白他一眼，“若是让人听见了，你我可都在府里待不下去了！”
二郎顿时消了气焰，连忙将手缩回怀里去了。
姜苍兰却默默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等吴蔡家的再唤她时，她才重新看向二郎，正色地说道：“我今日回去写一张字，明日去学堂后你交给小世子。”
虽然她现下已经不是这院子里管事的了，可在吴蔡家的这边还有些话语权。
二郎早就跟吴蔡家的商议好了，无论姜苍兰的地位如何，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同她交好。
毕竟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得出来，薛湛最上心的人是谁。
即使姜苍兰现下不得势，可只要她在薛湛心里的地位抹不下来，那么她终究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即使做不成他的妻妾，也能得个眷顾，不至于落魄到太过下贱的地步。
而他们正是下了赌注，赌姜苍兰因为薛湛终有一日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以对于姜苍兰提出的这点子请求，二郎连想也不带想的，便一口答应下来。
姜苍兰回去屋里。
因为她屋里没有笔墨纸砚，索性就用炉灰兑了水，又撕下一块白布，沉思半晌，欲要在上头写字。八壹中文網
她刚刚伸出指头去，蓦然停住了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恍然间，她又回到几年前，京城中世子妃临死前的那一幕。
那封遗书不也是这样写的吗？
恍如隔世，让她有种既心疼又难过的感觉。
当初世子妃写那遗书，为的便是想让薛湛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可如今好日子是过上了，却仍旧烦恼不断，让她不得不近在咫尺，还要用这种手段给薛湛传消息……
好不容易写成了，她将其放在桌子上晾干，又独自做了会儿活计，才熄灯去睡了。
翌日清晨，她将那封“信”交给了二郎，之后便佯装无事人一般，继续听候古嬷嬷的吩咐。
再说薛湛得了这封“信”后，还未到学堂呢，便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来看。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同姜苍兰好好说过一句话了，这会儿她的话对他来说便有若甘霖一般，叫他濒临干涸的心到底得到了滋养。
“小主近来如何？奴婢听闻您近来心情不佳，特有两句逆耳忠言相告……”
薛湛知道姜苍兰读书识字不多，能够写出这么几行字已经实属难得，其间的错别字也被他自动忽略过了。
后面的文字没有什么文采，可那其间的深意却叫他久久流连于其间，浑然忘返。
她说的，无非就是让他要顺着古嬷嬷些，让她得以在老夫人跟前说他些好话，如此也就更加深得国公夫妇的喜爱。
此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古嬷嬷便是听雨轩的震天石，有她在，就谁也不敢动听雨轩一根指头。
是以，留古嬷嬷在身边有利无弊。
至于她，见到薛湛平安顺遂便很开心，所以他用不着担心她被人压制会有什么不豫。
……
这些话虽短，可那意味缭绕在薛湛的心里，却是如此深远流长。
只要见到他平安顺遂，她便很开心……
可她哪里知道，见不到她，他便一点也不开心，更加没有丁点儿的幸福感？
他紧紧地攥着那布帛，心里面五味杂陈。
他到底该听她的，还是该听自己内心的？
原本还徘徊不定着的心，这会儿却如天平一般怦然倒向了一边。
他的手突然松缓了开来，眉间也渐渐舒展。
他决定了！
二郎见薛湛在看过这封“信”后便神态变幻不定，叫人难以测度，正要启口问什么呢，却听薛湛说道：“放学后去祖母那儿。”
说完，薛湛拔步继续往学堂里走去。
“啊？哦……”二郎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连忙跟上。心里却在嘀咕着，去老夫人那儿必定是由古嬷嬷跟着伺候的，关他什么事？
这日下学后，薛湛果然紧接着去老夫人那儿。
用不着吩咐，古嬷嬷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来到慈心苑，见老夫人正在繁花似锦的庭院里倚坐着看夕阳呢。
见薛湛来了，她立时眉开眼笑，抬手招呼他，“来来好孙儿，你来得正好，一会儿吃晚膳，你跟祖母一块儿吃。”
薛湛答应了一声，来到她跟前依偎着她坐下。
古嬷嬷在一旁少不了又喜笑颜开地将薛湛称赞一番，说他近来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得了先生的嘉奖，还如何在外人跟前规矩体面……
这些恭维称赞之词，让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