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湛却自始至终都没笑，一脸的落寞严肃，不免让老夫人觉得他与平日里相比，有所异样。
“湛儿，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老夫人关心地问。
“小世子近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烦心事。”古嬷嬷不待薛湛回答，便先行回道，“近来他可是顺利得很呢，是不是小世子？”
薛湛并不回答她，而是私下里拽了拽老夫人的衣襟，嗫喏地道：“祖母，孙儿有话想对您说。”
这低声怯懦的模样，叫人看起来怪可怜的。
“有什么事，你尽管对祖母说。”
“那您让其他人都走开，好不好？”
薛湛的这个请求，显然吓坏了古嬷嬷，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老夫人看出些端倪，点了点头应允了，朝着底下挥了挥手。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旁边的下人们都退避三舍呢。
苏嬷嬷招呼着其余的侍从正待退下，发现古嬷嬷还站在那儿杵着不动，正莫名其妙直直地盯着薛湛呢，连忙过去拉扯她。
古嬷嬷知道没法再继续逗留在这儿，可她离开时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任谁也瞧得出来。
她那直勾勾盯住薛湛的眼神，仿佛要将其牢牢地纳入眼里似的，不知是舍不得，还是旁的什么，总归让人觉得不舒服。
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头。
古嬷嬷往日里伺候自己的时候，可没叫人这么别扭过。
这会儿薛湛要说的，莫非和她有关？
果然，薛湛见古嬷嬷走后，便小声地嘀咕道：“祖母，能不能别让古嬷嬷在孙儿身边伺候了？”
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几乎由他大大的眸子里溢了出来，叫人差一点不问清楚就答应了。
“为什么，难道是她伺候得不周到？”老夫人虽然这样问，可心里面却不这样认为。
薛湛摇了摇头，“不是……”
老夫人蓦地笑了，“既然伺候得你极为周到，那就说明她是个好的，如何又不让她伺候了呢？”
“因为，因为……”
这会儿，薛湛却几次咬住了嘴唇，欲言又止，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模样。
“难道是她打你院子里的下人了？”老夫人忍不住又猜测。
这两个月以来，古嬷嬷陪着薛湛前来时，时常提起薛湛太过亲近那个“兰丫头”，她但凡说那丫头点什么不好听的，薛湛便会露出愀然不乐的模样，不仅跟她唱反调，还甩脸子给她看……
老夫人便知道，薛湛是对姜苍兰太上心了。
若不是知道姜苍兰没有逾矩，违逆古嬷嬷，她早就将她打发出去，叫她远离自己的孙儿了。
毕竟薛湛是国公府的小世子，他本该依恋的是各位主子才是，如此依恋一个低贱的奴仆，还是个黑瘦丑陋的，成何体统？
是以这会儿她等着薛湛说出口，只要他是为那个姜苍兰来求情来了，她立马会偏袒向古嬷嬷，趁机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蛊惑孙儿至此的贱丫头给打发出去……
如此一来，各处也就清净多了，可谓皆大欢喜。
可薛湛依旧摇摇头。
这可叫老夫人摸不着头脑了。
薛湛咂摸了好一会儿，好歹下定了决心一般，头却始终低垂着对老夫人说道：“古嬷嬷夜里经常摸我下面，弄得我下面好痒好疼……”
听了这话，老夫人的胸口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整个人都蒙了。
她头一个涌上来的反应，便是怒气冲天！
她从前也是听说过的，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奴仆，在伺候不知事的小主子的时候，会故意拿捏他的根基。
有的是本身寂寞便以此为乐，有的则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故意将这孩子养残的。
这根基若是废了，将来他便没有了子孙，不能继承香火，这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如今听来，这看起来一本正经古嬷嬷，却竟是这样的人！
她不禁想到，古嬷嬷是受了后院谁的嘱托，方才行此苟且之事，欲要斩断败坏薛湛的未来的。
可这会儿她不能问，也懒得问。
若是这事儿传扬出去，薛湛在外人嘴里可就成了笑柄！
遇到这种家丑之事，能杀一个算一个，堵住她的嘴就得了！
急火攻心的时候，她也顾不得怀疑薛湛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直接就气急败坏地朝后面吩咐道：“把古嬷嬷给我押过来！”
一个“押”字，便让人知道古嬷嬷这是触了主子的霉头，要被责罚呢。
不多时，古嬷嬷便被两名嬷嬷押到这边来了，一把将其推到了地上。
古嬷嬷早已经吓得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磕头下去，“老夫人，不知道您为什么事情动怒？若是老奴有照顾小世子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和小世子当面指摘老奴，让老奴弄个清楚明白……”
可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老夫人哪里说得出口？
她气得浑身发抖，早已经不顾了多年的主仆之情，年轻时候雷厉风行的作派又陡然生了出来。
她抬手指着地上的古嬷嬷，“你以下犯上，还敢多嘴？给我拉出去使劲打！”
旁边两位嬷嬷面面相觑。
她们同古嬷嬷也有一些交情，知道她往日里做事还是不逾矩有分寸的，怎么这会儿却把两位主子都得罪了？
可见老夫人显然下定了决心，不容旁人的置喙，她们也就不多说什么，重又拉起了古嬷嬷，朝着外头拖去。
古嬷嬷胡乱挥舞着手臂，哭嚷着道：“老夫人，冤枉啊，老奴冤枉啊……”
可老夫人向来是下了什么命令，从来不会中途收回的。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古嬷嬷杀猪似的嚎叫声。
这声音传到了各处，让人的心不由地跟着提了起来。
听雨轩很快也听闻了动静。
姜苍兰得知是古嬷嬷被老夫人杖责了，便明白这是薛湛的所作所为。
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之前乔先生的事儿，她便分明觉得，若是她不出手，他也会自己起来反抗的。
只不过这会儿，她实在猜想不出，他是怎样做到的？
毕竟他才是四五岁的孩子啊，哪里来的这么些个心机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