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仔细一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拾起一只棉鞋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
等看清那缝制所用之线时,她蓦地睁大了瞳孔,到底明白了这让她觉得异样的东西是什么。
这鞋子根本不是她所缝制的那双!
她原本也是缝制东西的老手,可她此次所用的却不是寻常的手法,是以略显生疏。
可这个,却是针脚细密,再熟练不过的老手所缝制的,丝毫生涩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且这所用的线,明显比自己所用的要好一些,是货真价实的丝线,可比那棉线要结实得多,更是寻常百姓家里用不起的。
看来,这果真是郝夫人的手笔。
她又拿起那衣裳来,才只看了一眼,便听到郝夫人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好你个贱蹄子,竟敢在我院子里为非作歹,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姜苍兰放下手里的衣裳,回身去看,便见到一脸青紫的郝夫人,正掐腰跋扈地指着她,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来人啊!还不快去老夫人那儿禀报,说听雨轩的狗仗人势,来后院里掀我门板来了?看老夫人管不管这事儿!”
姜苍兰想不到她并非叫人把自己绑起来,而是派人去喊老夫人。
隐隐的,她觉得这是一场早就预备好的阴谋。
因去叫了老夫人,不仅没有人来捉她,连地上被她甩出去的男人女人,也没一个爬起来的。
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入了套了。
适才那帮仆人的“窃窃私语”,明摆着是讲给她听的,目的便是让她急火攻心,做出这档子不管不顾无法无天的行径。
等老夫人派人前来,看到这一幕,那么她是打死也摆脱不了这擅闯妙香苑,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虽说她是薛湛的通房,可她毕竟还是个丫鬟。
而郝夫人则是妾室,可是比她的等级高上一层。她前来作乱,岂不是以下犯上了么?
想通了这一层,姜苍兰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郝夫人,你真是好手段啊。”
郝夫人见姜苍兰濒临劫难,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不慌不忙的样子,这份处变不惊让她很不爽,同时心下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胆怯。
为了掩藏这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愈发提了气焰,盛气凌人地道:“你做错了事情不肯承认,还反过来诬陷我使了手段?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如何爬到通房这位置上来的了!”
听对方骂得这么难听,姜苍兰不再搭理她,索性矗立在庭院门前,等着老夫人的人来。
旁人还以为她要逃走呢,却也没有人拦着。
若是她干了“坏事儿”不待澄清便桃之夭夭了,那么这罪名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可惜,姜苍兰不仅没逃,还倚靠在门前优哉游哉的,直叫人看得摸不着头脑。
这女人的脑子该不会有毛病吧?
老夫人的人终于来了。
郝夫人身边的丫鬟过去,对他好一阵说,将姜苍兰控诉成十恶不赦的模样,直让人听了心头冒火。
可自始至终,姜苍兰都没有驳斥一句。
直到慈心苑的仆从将她带走,郝夫人跟在后头,一起来到了慈心苑。
自从薛瑞走后,老夫人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地垮了下去。
这会儿她好不容易才从床上被人搀扶着下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原本郝夫人派人来知会她这事儿,她本是不想管的,心想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而已,既然犯了这样大的错,直接乱棍打死得了。
可她又记起薛湛临行前,特意拜托她的场景,想到他十分担忧他离开后姜苍兰会有什么不测,求她多多照拂,护佑她周全……她也就不得不支撑着一把衰弱的老骨头爬起身来,当面问清楚这件事儿。
来时的路上,郝夫人也是颇为纳闷的。
她正是逮准了老夫人不愿意搭理外界闲事儿这一点,才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打算将姜苍兰一朝铲除。
哪里成想,老夫人还把她们给叫到自己面前去了?
当两人来到慈心苑,面对着愈见苍老的老夫人的时候,郝夫人便更加在心里打起了鼓。
因姜苍兰跪拜了下去,老夫人竟然让她“起来吧”。
见这情形,她连忙说道:“老夫人,您恐怕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吧?这贱妇竟然闯入到我院子里去,把我院子里的人都给打得人仰马翻的!老夫人,世子爷不在,您可得为奴婢作主啊!”
郝夫人声泪俱下地说着,不住用绣帕抹着眼角,一副再委屈不过的可怜模样。
老夫人却抬起眼眸,若有不豫地看她一眼,“你说她一个女孩儿家把你们院子里的人打得人仰马翻的?这话说出去谁信?”
郝夫人似早就知道老夫人会有此问,又指着姜苍兰辩解着道:“她可是力气大得很呢!那准备送去前线的箱子,也被她把绳子给扯断,把那锁给拽掉了!就算是一个男人,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劲力呀!”
老夫人听了,也是颇为惊异,转眼看向姜苍兰,“郝夫人所言可属实么?”
姜苍兰不慌不忙,沉稳地答道:“回老夫人的话,郝夫人所言都是真的。”
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郝夫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苍兰。
她这是不打自招了么?
可她难道不知道,这罪名有多大,所招致的后果是什么吗?
那可是轻则杖责,重则杖毙,乃至被发卖出府外去的呀!
却听姜苍兰顿了一顿,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老夫人难道不想知道,奴婢是为何要这么做的吗?毕竟,奴婢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去砸人家的门面的呀。”
老夫人正想着问这茬呢,便点了点头。
姜苍兰也就将自己在郝夫人的院子里如何做着活计,又听到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郝夫人。
不等她问什么,郝夫人便先行恳切地道:“老夫人,您莫要听她胡说!我只不过是想着为世子爷送些棉布棉鞋的时候,一块儿将小世子的也给预备上。可奴婢并不知晓小世子穿戴多大的鞋子,恐怕做的衣裳也不合身,方才叫她过来亲自缝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