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倒也有理有据,老夫人便也没插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谁知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抽是什么疯,见到我们抬着箱子出去,就疯狗一样冲上去,把人都给打翻了,又把箱子也差点给毁了!”
这会儿郝夫人便又是一副抱屈衔冤愤恨不已的模样了。
“她正是因了世子爷不在,又仗着自己是小世子的头一个女人,才会这么无法无天,跑到我院子里去为非作歹的!”
郝夫人坚定不移地说着,望向姜苍兰的目光中似放着毒箭,一副老夫人不替她作主她就誓不罢休的架式。
老夫人再去看姜苍兰,以为她会据理力争地替自己辩解澄清,哪里成想,她依旧缄默不语,低头沉思着什么?
而谁也不知道,姜苍兰此时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将她以为那些送给薛湛的衣物里有猫腻的事儿,告诉给老夫人?
若是果真有猫腻,查出来后她的罪过也就撇清了。
可若是正好相反,那岂不是又往自己的身上加增了一项罪名,无论如何也替自己洗不清了吗?
而这是不是又是郝夫人给她下的套,还未可知呢……
她紧接着又想,薛湛势必会瞧出那针线不是出自她的手,那么想来也是不会穿戴的,如此也可避免他因此受害。
想到此处,她到底拿定了主意,决定将这事儿吞咽回肚子里去,跟谁也不提。
等了半晌,没等着姜苍兰的回应,老夫人到底忍不住问道:“你就没什么要替自己澄清的?”
姜苍兰猛然惊醒过来,这才记起要替自己说两句话,以免被误会太深了才行。
她赶忙跪下,举起了右手,“求老夫人明鉴!奴婢若说过半句假话,定会遭老天爷天打雷劈!”
这话说得再郑重其事不过,而这毒誓可不是每个人都敢发的,也就增了几分的可信度。
而郝夫人恰恰是不敢发这种毒誓的人。
她朝地上吐一口唾沫,怒气冲天地道:“你以为你发两句毒誓老夫人就会信你了吗?你别痴心妄想了!”
紧接着,她又转而一脸哀求地看向老夫人,也“噗通”跪倒了下去,“求老夫人替奴婢作主啊!奴婢毕竟是世子爷的妾室,她不过是个卑贱的通房而已,那又是奴婢的院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奴婢的院子里横冲乱撞,打伤人的呀!”
“若是这种事儿不予处理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以下犯上的乱子冒出来,到时候您说该如何是好呀!”
这话倒点醒了老夫人。
不得不说,郝夫人说得也极有道理。
无论姜苍兰所言是真是假,就光凭借着她在妙香苑里横冲直撞打伤了人,就足够杖毙抑或者赶她出府的了。
若是她不惩办这肇事者,以儆效尤,恐怕全府的人也不会服气。
倘若生出什么乱子来,薛子轩回到府里,岂不是要怨怪她了吗?
她正想启口,却又转念记起了薛湛。
她明明白白地看出来,姜苍兰这丫头在薛湛的心里地位匪浅,恐怕就是连自己也比不得的。八壹中文網
若是她将其杖毙,抑或赶出府去了,等薛湛回来,岂不是也要找她理论,怪罪于她吗?
她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两难得很。
见老夫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打算干预的样子,郝夫人直看得心头忐忑。
在她看来,姜苍兰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丫鬟而已,既然犯了以下犯上的重罪,就该简单粗暴地处理了得了,哪里用得着如此费工夫?
一时间,她无论如何揣测不来老夫人的心思。
良久的沉默后,正当她止不住要追问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到底缓缓睁开了眼眸,却只是对旁边人下了吩咐,“将这丫头带去家庙,关她两个月再说。”
听闻这话,郝夫人顿时不情愿起来,“老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放过这贱妇?您可不能因他是小世子的通房,就心慈手软啊,如此是对奴婢的不公平呀……”
可她才不过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她们都下去吧,听她们聒噪了这么多时候,我也乏了。”
“是。”旁边苏嬷嬷答应着,便指挥着人赶人了。
郝夫人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如同蔫了的茄子,气焰陡失了下去。
她不由将忿忿的目光指向了姜苍兰,眸子里的火苗似要点燃她般。而姜苍兰却只是平静地跟着一个嬷嬷走着,似根本没有理会到这份愤恨与灼热。
最终,郝夫人也惟有回去自己的院子,使劲地打砸茶碗茶壶,掌掴下人,以便泄愤而已。
姜苍兰跟随着那嬷嬷一路向北,直到掠过了所有后院人的院子,又掠过了学堂与后面下人们的居所,转过一大片葱郁繁茂,又满目繁花的后花园,踏过一条长长的木板桥,方才渐渐临近了那家庙。
这庙建在一片密林中,远远看去,隐隐露出飞檐翘角。
这儿可是前面的人鲜少过来的,是府内最清幽的地界。
庙中始终有二三和尚在敲打木鱼念着经,门前更有着两名矗立如柱的侍卫。
他们不仅在守护着家庙中祖祖辈辈的牌位,也在看守着关押在里头的人。
而此时,据姜苍兰所知,这里仅仅关着连夫人而已。
数一数年头,连夫人已在这儿足足关押了有五六年了。
也不知她被岁月磋磨成了怎样一副蓬头垢面,不人不鬼的模样?
那嬷嬷将姜苍兰送进了院子里,方才嘱咐了看守者几句,回去了。
没有人带领着姜苍兰,她便信步由那庭院中往里面走去。
庭院里不过栽植着两棵参天的古树,枝干粗壮盘结着,犹如这家庙的古老与离奇。
四下里透着一股子苍凉,若是没有那隐隐传来的木鱼与诵经的声音,大概来者还以为步入了坟墓旁。
推开那虚掩着的房门,姜苍兰踏入大厅里面。
那数不清的牌位下面,正跪着一个松散着长发的白衣女人。
只看到这女人的背影,姜苍兰便忍不住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