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说要离开几天,但没说离开去哪儿。
沈初瑶以为他要离开凌市,或者离开华国,类似于太子爷下基层巡查一类的出差。
当天夜晚。
凌市中心,繁河大道。
星海会所,三楼。
今晚包下整个三楼尊皇包间的,是会所的少东家,严二爷。
严二爷永远是权门圈子里最风流不羁,又平易近人的那位,他组的局,权贵子弟们无不卖面子,那些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们自然闻风而动,挤破了头往里钻。
要知道,做生意的,就没有不想巴结权贵的。
所以,这会儿才不过九点,整个三楼已经人满为患。
七八个尊皇包庭,门庭大敞,庭房内闪烁的灯影五彩缤纷,震天响的迪曲托起一波又一波靡靡热浪。
走廊上,在包庭内窜来窜去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衣冠不整,有些直接贴在走廊墙壁上热吻,淫词秽语攀谈笑闹声不绝于耳,氛围一点都不比下头的舞池低调。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尽头的包厢。
欧式风格的描金双扇门敞开着,里头灯火辉煌,烟雾缭绕,只有打牌的吆喝漫笑声,人头不多,围了两桌麻将,但就是这样,也仿佛与门外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严二哥,你今天手气也太好了吧!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凑桌了~”,染着茶色短发的白净少年哀嚎一声,愤愤推翻了手里的牌。
同桌另外两个人闻言笑着摇头,配合着将散牌推进槽内,升上列好的一桌新牌。
牌桌微弱的滚动震颤声中,坐在他对面的邪俊青年勾唇低笑,慢条斯理盯着升上来的牌面儿,点了骰子,声腔吊儿郎当。
“输干了,可以找人替场儿啊,都是自家兄弟,不跟你玩儿输到只剩内裤那一套。”
屋里所有人因为这句话笑出声来。
他嘴角的烟蒂随着说话声儿抖动,身边观牌的人有眼色,立刻掂着水晶烟缸上前,接掉落的烟灰。
先头说话的白净少年,一点儿没因为这话脸红,反而蹙着眉拿牌,反嘴杠他。
“跟你没赢过我内裤似的!!”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嬉笑声,另一桌上有人调侃。
“赵六儿,这事儿新鲜,哥哥头回听说,严二爷哪年赢的你内裤?别的不好奇,就想问问多大码的?”
赵家六公子一个白眼儿翻过去,“知道比你大一码就行!”
“哪大?屁股比哥哥还宽?”
笑声掀起一波高潮,严肃也跟着笑眯眼,慢悠悠补了一句。
“小六儿的码数没啥看头,你大哥的那条,如今还在我私库里挂着呢。”
屋里除了笑声,立时响起一波口哨声儿和起哄声。
“严二爷还有这等私癖,对赵大公子那是真爱啊!”
东墙上,一扇壁门应声而来,光线昏暗的影壁内室里,走出个衣冠不整的瘦高身影。
男子赤着上身,只穿了条西裤,腰间皮带斜着,肤色冷白眉眼阴柔,眸光黑的瘆人,天生一种雌雄莫辨的艺术美感。
见他出来,屋里的笑声渐渐收低。
赵六公子眼睛一亮,扯嗓子吆喝,“大哥!你快来接我盘,严二哥又大满贯了,我可不跟他玩儿了。”
严肃歪头吐了烟蒂,闻言嗤笑一声。
“刚才是不是跟你说,输不起就换人替场?压着你狗头让你开这局的?”
赵六儿扯嘴笑,傲的不得了。
“接盘也得是我赵家人,今儿晚上跟你干通宵了,我就不信我大哥还接着输。”
严肃后靠椅背,笑骂一声,“兔崽子,那可说不准儿,你大哥在里头肾都掏空了,底气不足,接盘也一样输。”
赵六公子撇了撇嘴,见自家大哥漫步踱过来,连忙起身让地儿。
赵子渤顺势落座,扫了眼手里的牌,冲赵六儿抬了抬下巴,声腔淡幽幽。
“喊人来,把里头收拾干净。”
赵六公子一句没多问,扭头出去招呼门口的侍应生。
不一会儿,众人就瞧见内室里,抬出来个用白布单裹着的人影,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严肃眼皮子都没抬,摸牌打牌,语气里没了方才的吊儿郎当,只剩清冷。
“我的场子,你要玩儿出人命,自己擦屁股。”
赵子渤牵唇淡笑,面庞柔美,“还能治。”
严肃重重丢了牌,“晦气!”
赵子渤搭着腿点了支烟,扫了眼屋里人头,淡声问了句。
“怎么谢家一个人也没到?听说谢薄回来,要接谢老爷子的位,家里门风如今严谨到这个地步了?”
这个话题一聊起,其他人都噤了声。
严家和赵家,是早数几十年前,先后从帝都迁出来的权贵。
以凌市中间那条凌江河道为界。
以南半城外加一个省,是严家的势力中心。
以北半城外加一个省,是赵家的地盘儿。
凡是跟钱沾边儿的,不论黑白两道,都得经这两家点头。
但是如谢家这等,后从京都迁过来不久的权庭,在座诸位凌市官嗣,都不算很熟。
不过,不熟,不代表没眼色。
谢家一来,严家和赵家都主动抛橄榄枝,如严肃和赵子渤这等平素里别人都搭不上裤脚的人,见了谢家子弟,也都是主动勾肩搭背,动辄还要哄着。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谢家的深度和高度,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京圈儿里的权层,有些迁出来的,叫外放、下贬;而有一些,则是久居无敌之位,出来也只是为了图清静散散心。
所以今儿在座的,有那份量敢谈论谢家家事的,也只有严肃和赵子渤。
说起来,严肃和赵子渤是亲戚,同时也都是谢家的亲戚。
严肃娶的是谢家四房的谢莹。
赵子渤的姑姑,是谢四夫人,谢莹和谢苇的母亲。
不过,今晚谢薄要来的事儿,严肃可一点儿风声没透漏。
听赵子渤半试探似的问这么一句,他面不改色垂眼摸牌,回的漫不经心。
“阿薄眼里不揉沙子,他既然要接手谢家,整治家风那还不是说话的事儿?谢苇那小子还在医院里躺尸呢,其他那几个,谁敢不老实?”
赵子渤闻言,狭长眸子微眯,眸光幽幽吐出口烟雾,殷红薄唇牵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铁腕震慑,这股狠劲儿,还得是薄太子。”
薄太子,是一帮人私底下对谢薄的尊称。
不是太子是什么?
谢薄从小到大,就连身边的玩伴,都得是谢老爷子过了目点了头的。
严肃和赵子渤都为这个竞争过,最后,谢薄选了严肃,赵子渤输了。
输的代价,是赵家对他更严苛的培育,十年如一日的磨砺,赵子渤养成了个彻头彻尾阴暗的人面兽心。
严肃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和心思。
不是谢薄开口,他真不想搭理这疯狗。
这么想着,他低头点了支烟,状似随意的掏出手机,划拉出微信,正打算问问谢薄怎么还不来?
消息编辑了一半,外头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严肃指尖顿住,掀起眼皮扫了眼对面的赵子渤,缓缓侧头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功夫,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剑眉星目脸庞刚毅硬朗,单手插兜步态散漫的踱进屋子,犹如夜神降世。
如夜幕淬了星辉的瑞凤眸,随意扫视一眼,对上赵子渤的眼。八壹中文網
谢薄薄唇浅扬,语调低平。
“哟,打牌呢,算我一个。”
以严肃为首,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