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非若有若无,纵然是混沌的意识交杂在静寂的黑暗之中,我仍可痛楚的感到那灼灼的目光,逼视,凝望。
仿佛要在我的肌肤熔下印记般,火燎燎的直视仿佛原古深林中的祝融火兽伸展染焰的利爪一般,目光扫过,火爪便似不着意般晕上肌肤,融刻下永难愈合的伤痕,深至内心。
那火鞭般萦绕周身的目光,纠缠已似炼狱般难熬,却在我于潜意识中苦苦挣扎摆脱之时,瞬息之间化作虚无,不待我缓过一口气,便感到黑暗中寒气罩身!
又是那目光!
纵使我睁不开眼,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却偏偏无比清醒于混混噩噩中,感应到那化为冰刃的目光,薄薄的,凉凉的,贴着肌肤刮下来。
并无皮开肉绽,却冰封住血脉般,令我刚刚还如被烈火吞噬的身体,凝作冰窖中的一座冰像,丝丝寒意直扣心弦。
在意识的暗流中再去寻觅,已找不到目光的源头,仿佛已消失于黑暗,却突然如寒冰如蓝玉般隐现,绽着幽幽的光,提醒着我他无处不在,将一直隐在那看不见的暗处,静静诡异的逼视,令我永不得安宁……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感到这些,为什么不让我彻底的昏睡?!
那样......或许我还可以骗自己真的只是噩梦一场,梦醒之后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和殷天赋一起生活下去,可是现在,身体某处隐隐传来的那种痛楚,及那更为折磨的源自心魂的煎熬,均似叫嚣般提醒着我,不是梦,我的心自上而下燃成一道火线,烧的皮开肉绽也不觉的痛,心中只一个念头,那竟不是梦!
我几欲落泪,那怎么可以不是会醒来的噩梦一场!
车子猛然一颠,思绪深陷的我毫无防备,不由的双手抓住了车座边延,身体却靠上了,他的背。
他的背,那么宽阔,那么温和,只是脸颊靠上的那么一刹,忍了许久的泪水,竟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凝在眼眶,悄悄湿了他的衣衫。
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一直有这样的一个他,默默的,随时可以让我依靠,无论风雨。
双手静静送开座沿,缓缓的,轻轻的,从赋的身后抱去,他的背顿时一紧,许久不见放松。
感到他的异样,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抱他,嘴角不由慢慢浮起一个微笑,眼泪也渐渐止住,天赋,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今天可以早点来找我,那该多好……可是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安心好多,我会尽量不去胡思乱想,我会好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
脚尖一路轻轻划着地面,抱着殷天赋不舍得松手,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背后,偶尔一片微微泛黄的秋叶飘悠悠落下在我们身边,自天际向地面拉下一道弧线……
快要骑到学院的后山了,暮色也越来越重,低低的压在天边,层层晚霞堆积,化为一片浓浓红色,似醉似痴。
不知哪来的心思,心情尚未完全平复,我抱着殷天赋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一阵一阵的胳肢着他的腰腹,他也不知是真的怕痒还是在有意配合我,不停的笑着,将车子也骑的东倒西歪蛇行一般。
忽然随着一阵花香飘来,殷天赋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好奇的微微探头,看见前方原来正是我栽下百合花的地方,也是我们雨夜一起度过的地方。
却在下一秒!下一秒!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是他!白乐文,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看我被殷天赋载着,看我伏在殷天赋的肩头,看我与殷天赋嬉戏打闹……
他一定早就看见了我们,只是站在这里,一个人静静的等着,等我们一点一点靠近,看我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擦肩而过的瞬间,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在他苍白的脸颊初映入眼帘的一刹,仿佛突如其来的震撼,世界骤然安静,双臂也在那一瞬无力垂下,离开殷天赋的身体——而我却丝毫未觉。
此刻,嗅不到花香,听不见风声,眼中心中只有他消瘦的脸颊,在身后轻轻摇曳的团簇鲜花映衬下,更显憔悴。
经过他的瞬间,车子不再东倒西歪,殷天赋将车骑的笔直且快,于是,我与他便这么,直直的,近近的,贴面而过。
像一个承受了突然又沉重的打击的人,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茫然与黯淡交织,却在我们直直相对的霎那,那黑玉般的眼眸突然有了聚焦一般,定定望住我,那目光竟是我不能承受之重,深深的,暗涌着千万波涛,仿佛要涌入我心,又似要将我淹没。
不禁重叠起那日的草地上,他缓缓站起,并伸手拉起我,也是这样面对着面,他的眼神暗藏伤痛却又决绝,避开我的视线看向远方,低低的声音微微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这几天你看起来很幸福,他是适合你的……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没有问他是否躲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默默注视才知道我过的幸福,没有问他那段暂时是多长一段时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要再见。
很多事,都不用说出。
如他与我之间,如我与殷天赋间。
后面的一段路上,殷天赋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看见白乐文的一刹,松开抱着他的双臂,而我,在后来发现自己当时那个下意识的糟糕动作时,也曾想重新环抱上去,却在指尖触到他背的刹那,感到他身体传来的一阵僵硬,心中不由一震。双手,依旧垂下。
可惜那时夕阳如画点缀身后,我们却一路默默无语,单车一辆,抛却远山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