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朵云只是一个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标识,标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倒也还好,但是几次下来,沈渡的直觉告诉他,这朵云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也不确定,楼初弦能不能看到。
沈渡坐在台子上,看镜子需要扭转身子,楼初弦便仔细地护着他,不让他有任何掉下来的可能。
他吻了吻沈渡的脸,也看向镜子,看着镜子中的沈渡,问他:“怎么了?”
沈渡依旧没回头,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镜子中的楼初弦。
楼初弦的视线在镜子中和他对视,沈渡便顿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楼初弦的目光灼灼,继续说道:
“阿渡这样,让我误会。”
“让我以为,我对你做了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
这样的沈渡,看起来有些惊慌,但是又由于刚刚结束了深吻,又或者是因为刚刚的触碰而羞意难却,眼尾依旧红红的,桃花眼里满含情意,让楼初弦产生一个自私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的阿渡。
这样的阿渡,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阿渡只许给他看。
阿渡只许对他这样。
不然,他会疯的。
沈渡有些难堪地开口,语气微弱:“你……”
看得到吗?
此时此刻,他竟然既希望楼初弦可以看到,又希望他永远看不到。
如果看得到的话,是不是说明,他们都可以奔赴于对方的世界,书中书外的两个世界将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限制?
可是,如果看得到的话,楼初弦能受得住吗?
这意味着,他所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世界,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是一个结局早就被编纂好的世界。
这对任何一个人,特别是虽然被生活打击折磨过,但依旧为了目标而努力的人是一个难以言喻的打击,这会让之前所经受的一切,现在所努力的一切都看起来像是个笑话。
因为楼初弦足够鲜活,沈渡没有把他当成书中的人来看,并希望他能够打破书中的限制,他也不想把楼初弦当成书中人。
明明,楼初弦的结局,更像是他自己书写的。
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让沈渡无比珍惜,楼初弦是这个书中世界的代表,代表着一种力量,让他也产生了勇气,才能继续拿起琴弓,演奏出自己最爱的大提琴。
就像不能弹大提琴,自己一度精神压抑一样,楼初弦要是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无法接受?
楼初弦是那样好,那样难得的一个人,他的身上有人类最可贵,也最为需要的品质。
身处绝境,也要自己造出一条路来。
看似冰冷无情,身处黑暗。
不,其实他的身上有光亮的。
就是这抹光亮吸引了他。
沈渡抿唇,想要说出来的话又倏然停住。
楼初弦耐心十足,又亲了亲沈渡的脸,边亲边说:“嗯,我在,不怕,你慢慢说。”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让沈渡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力量,不再像惊慌的蝴蝶,他引着楼初弦的视线落在镜子中的他的脸上,说:
“你看看”,沈渡伸出一只手,虚空往镜子中一指,“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很奇怪的?”
沈渡说的每一句话,楼初弦都会无比认真地对待,他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做出评价:
“阿渡好漂亮。”
沈渡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原本紧绷的心突然放松,突然笑了。
楼初弦看到他的笑,也跟着笑了,没忍住,又倾身,想亲亲沈渡。
沈渡的视线从镜子中移开,转过头,给他回应。
一吻完毕,沈渡的心安稳了下来。
不要怕,不要急。
就算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也应该要有信心。
对自己有信心,对楼初弦有信心。
不是盲目的自信,也不是盲目的信任。
紧紧跟随的心跳声说明了一切。
只要还鲜活地活着,只要还爱着彼此,就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没有找到进入和出去的契机之前,沈渡还是想暂时不要让楼初弦为他担心。
他这段时间已经很辛苦很累了。
而且,自己可是攻呢!
沈渡收拾好心情,结果却发现楼初弦的手又移回了那个地方,无奈地说:
“你不用为我做这种事情,我……”
楼初弦却说:“是我自己想做,是我自己想为你做,是我自己想让你开心。”
他的手,坚定地放在了那个地方。
他像是从深海而来的海妖,就那么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渡,期待着沈渡的答复。
只要沈渡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他就会立马做出相应的调整和改变。
像是海妖恋上了神明,既诱惑着神明,又害怕神明会消失,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切。
神明点头了。
沈渡阖上眼,却忍不住咬唇。
不然,声音会漏出来的。
镜面氤氲出一片水气。
沈渡闭了闭眼,感觉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五线谱,但不一样的是,这五线谱是由楼初弦创作出来的。
每一秒都被拉成漫长的线谱,线谱上跳跃着音符,节拍原本缓慢,但又突然加快,而后又变成了强弱交替的二拍子,乐曲因此而变得律动十足。
乐声更响了一些。
大提琴通常情况下,都是深沉温柔的,但有的时候,也会变得急促。
当某根弦的旋钮被人旋来旋去,一会儿调松,一会儿调紧之后,琴弦若是坚强,不会崩坏,但发出的声音也自然不在原来的调上。
大提琴开始发出颤音,从慢颤到快颤,而后边揉边颤,边滑边颤。
颤音、揉弦和滑音齐聚一堂,明明楼初弦不会大提琴,但当沈渡变成大提琴,任由他握着的时候。
他就成为了最专心致志,最钻研于技术,最想让大提琴演奏出美妙乐曲的音乐家。
沈渡哭了。
但不是因为难受,恰恰相反,楼初弦一直都照顾着他的情绪。
但是恰恰是太享受了,让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攻当得太无能了。
应该先让楼初弦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