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绕回来,陆婳道:“所以,思来想去,唯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唤醒皇上的主人格,或者说是治愈他的精神疾病。”
知道天宸皇中了瘾毒后,她就在反反复复的回忆,自打从防风国回来以后,她就觉得天宸皇的表现不一样。
强势但圆滑,她起初以为是强势人格的不断强大与完善所导致。
目前看来不是,现在的天宸皇,应该是新的衍生人格。
如此的话,她只能一赌,赌瘾毒只存在于衍生新人格。
陆婳不想说得太复杂,只是简单总结道:“一来,皇上的瘾毒必须清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来,只有真正的天宸皇,才有可能禅位。”
封齐铮不说话,垂下眉眼,握着她的手,看得仔细,似要从这纤纤玉手中,看懂她万般玲珑心思。
半晌,他沉道:“我既决定走这条路,就不惧那天下骂名。”
陆婳语声清浅:“你不在乎,我在乎。”
她是医者,容不得自己在任何事情上随便。作为医生,她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会弄丢一个人的命,击垮一个家庭。
现在,她成了整盘棋局的核心,牵一发动的可是万千性命和家庭。
“如此,我只能听你的。”
他望着她,眸深似海,笑里有些苦楚,叹却满足:“我是纨绔世子也好,乱臣贼人也罢,这颗心都是你的。你要它向明月它便向明月,你要它照沟壑它便照沟壑。”
…………
这日,回府时,陆婳一时兴起,拉封齐铮前往穆焰那日所说的棺材铺。
店里只有一人,见到他们,微微愣怔,上前行礼道:“小人林修,拜见世子,世子妃。”
“林修……”陆婳打量着他,男人四十岁上下,左耳有伤,曾被刀砍去一半。
“正是小人。”林修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主子吩咐,若世子妃前来,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另外,主子还说,之前的话仍作数,小的听凭世子妃差遣。”
好一个神机妙算的穆焰。
陆婳说不出心中滋味儿,眸光渐沉道:“他人呢?”
林修:“主子有事离开京城,不知归期。”
躲她?
陆婳自嘲一笑,至于吗?
她当着封齐铮的面,展开信纸,上面写着:若有重逢之日,定一一解惑,望珍重。
…………
永康宫。
天宸皇已睡了整整一天,因世子妃吩咐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皇上,厉全海只能一个人熬着。
毕竟年纪大了,到傍晚时,已严重体力不支。
本想靠着床头打个盹儿,没曾想,一睡便入了梦。刚入梦,皇上就醒来,于是,他只得起身忙起来,传膳,布菜,一直伺候在皇上左右,半分不得空闲。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这一睡便人事不省。所有的忙碌与不得空闲,不过是有人刻意营造的梦境而已。
闻到熟悉的茶香味,天宸皇猛地睁眼坐起来。
殿内光线昏暗,明明无风,珠帘却摇曳晃荡,碰撞出的清脆响声,萦萦绕绕,仿佛潜伏在暗夜深处的魑魅魍魉,正在彻底狂欢。
他慢慢下榻,步出内殿,只见一人懒懒倚在龙椅边,神色慵懒舒卷,如画般的眉眼,好比蓬莱仙人……
天宸皇眸瞳一跳,竟虔诚跪地:“拜见天神。”
那人云袖一拂,宛如掀起天边云层,嗓音慵懒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天选之子,在本神面前,亦不必多礼。”
“朕惭愧。”天宸皇连头都不敢抬,眉心沉敛如水:“若无天神帮扶,朕走不到今日。”
“扶你,就是扶天下万民。”
天宸皇更加羞愧道:“可朕近来越来越辩不清方向,让天神一再失望,是朕无用。”
那人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是有些失望,路已铺好,只待你一步步踏过,好为自己正名,好担起这天下重任……也罢,事已至此,本神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天宸皇诚惶诚恐,“多谢天神,请天神明示。”
“网已撒得差不多,该抛出诱饵了。”那声音逐渐远去,“陆婳还有大用,万不可伤她。”
天宸皇深深伏地:“是,天神大人。”
…………
这夜,封齐铮终于得许可以睡回房里。
知陆婳元气大伤,身心皆未恢复,他忍得云淡风轻,只是半夜起来冲了两次冷水澡而已。
因此,早上陆婳离开时,他乏得厉害,只轻轻抬了下眼皮,见那清丽容颜带着微笑,好比春日梨花。
他又入了梦。
梦里,田园山间,自由自在,只有他与她。
…………
见封齐铮睡得沉,陆婳轻手轻脚穿戴好,放下床帐便出门去。
商桑和董小烟早已候着,前者目光往屋里一探,坏坏一笑:“看来,世子爷昨晚累得不轻。”
董小烟和陆婳均是一愣,董小烟语音明显失了沉稳:“商桑!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商桑眨着眼:“我说什么了?世子爷昨晚好似在练功,进进出出折腾到快天亮,不该累吗?”
“你!”明知她在胡扯,董小烟也接不下去话了。
陆婳无奈一笑:“行了,由她说吧。”
“今天还是只带她?”商桑不满地指着董小烟:“她武功没我好,凭什么只带她不带我?”
陆婳想了想,道:“我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话落,她对着商桑附耳几句,后者眼睛瞬间点亮:“保证完成任务!”
商桑风一般消失,陆婳摇头一笑,回身望向房门,问董小烟:“事情办完后,你有何打算?”
董小烟一愣,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没想明白,陆婳在她肩头握了握,“我们走吧。”
明日,注定会来,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有幸等到。
不想也罢,想得多了,当下就变得难熬了。
…………
李宝元一案封齐铮自会入宫禀报,院正李奎受牵连暂禁于李府,太医院想必也是一团乱,陆婳索性先去了东宫。
是时候,该为太子复诊了。
此时太子本该在御前,但天宸皇龙体欠安,加之陆婳提前派人来打过招呼,便哪儿也没去,专心等着她的来到。
如往常一般,陆婳在看诊时,寡言少语,颇为清冷严肃。
但今日看着,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