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站在1701的门口,鬼使神差地摁下了门铃。
她也不确定自己见到他想说什么,告诫他下回不要再随意扔个箱子?还是,问问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俞铮的期待占据了心脏,填满,从而将其他所有的烦恼和苦闷都尽数驱逐出去。
反正,她挺想见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她以为俞铮的不在家的时候,门开了。
俞铮穿着一身居家服,松松垮垮,挂在高挑颀长的骨架子上,门开时,穿堂风灌入,在他衣摆里荡了荡,更显得他单薄了几分。
他一手扶在门把上,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语气疏远而冷冰,“找我有事?”
凌秋仰着小脸,唇角弯起的弧度因为他的语气淡了几分,但依旧维持着对待病人应有的亲和,“吃饭了吗?”
“吃过了。”他生硬的回答。
话题被俞铮的冷漠掐死,凌秋顿时有些不知味,“哦……”
“还有别的事么?没事的话回自己家去吧。”俞铮有点不耐烦,作势要关门。
凌秋微微蹙起眉心,下意识一掌撑在门上,大腿弓起抵着木箱子,脑袋往前探,试图越过他往里看一眼。
奈何,被他的肩膀挡得严严实实。
“你着什么急啊?”她挑了挑眉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屋里,“怎么,家里有人?不方便说话?”
她突然心生烦乱,想着他刚才为什么慢吞吞才开门,一种莫名低沉的情绪,喷涌而上,又有点酸酸的味道。
如果,他真的有事情就直说好了,她保证不来打扰。
可是等了半天,凌秋得到的回复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和你没关系。”八壹中文網
俞铮轻如浮云一般的眼神,落在凌秋身上,没有任何情绪,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这几个字重重扎在凌秋的心上,说实话,有点伤自尊。
就好像她今天上赶着来要敲他的门,热脸贴冷屁股。
就好像她有很多话想说,关心他烧退了没有?是否和陈怡见过面?聊得怎么样?但他什么都不想对自己说。
就好像她想见他一面,他不想。
她深呼吸,默默收回了手,双手托着箱子底部,扯起一道格式化的笑容,说,“行,是我多管闲事了。”
然后,转身,一脚踹在了他的门上。
“砰”的一声,关了。
她心里再次响起一句话:男人都是狗。
门那头,家里没有开灯,一片晦暗,整个客厅空荡荡的,哪还有别人?
俞铮站在踏脚垫上,没有立即动身,透过猫眼里的光线,他看见凌秋气呼呼开门进屋,一连串动作,头也没有回过。
看来,真的被气到了。
他苦笑一声,融进了黑暗里。
————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当凌秋回到家,开了一盒泡面,却发现里面只有叉子没有调料的时候,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水逆要开始了。
翻了一圈外卖,不知道吃什么,好像很久都没胃口了。
没得选择,她还是去烧了壶热水,倒进泡面桶里。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可以用来压口子的东西。
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一边的ipad上,随手抄起往上一盖。
大小正好,完美。
等到泡面差不多的时候,她进厨房把很久没用过的油盐酱醋都给翻了出来,凭感觉调了碗酱汁,浇在泡面里。
凑活着吃吧。
刚解决完一顿,凌秋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暌违已久的名字——娄菁。
她愣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而后飞快地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哭腔。
“凌秋,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没有犹豫,凌秋二话不说拿钥匙出门,“等着我。”
一辆计程车在高架上疾驰而过,凌秋坐在后座,目光瞥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与头顶那篇黑压压的乌云,心情愈发沉重。
在下高架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劈裂了远处天幕,随即一阵惊雷呼啸,下雨了。
车窗上噼里啪啦打下豆大的雨珠,片刻之间,就模糊了所有的视线。
司机在前面抱怨,“这天气也邪乎了吧,突然下暴雨,等我们过了樟怀区,肯定又要堵车了。”
凌秋拿着手机,指尖游走,点开通话记录,一边对司机说,“如果实在走不动的话,把我放在随便一个地铁口就行。”
最近通话里,第一行的电话是娄菁的。
她拨打过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有点担忧,“姑娘,你没带伞吧?这么大的雨……”
凌秋却不在乎,只是心里略急,“没关系。”
电话传来关机的提示音,凌秋皱眉,把手机揣进包里。
果然不出司机所料,地面上的交通全部瘫痪,导航上多处路段都变成了红条。
凌秋被迫下车搭乘地铁,辗转三条线后,终于到了和娄菁约定的地方,槐安路和明德路交汇口的公交站台。
老天保佑,她一定要好好在那里等着。
大雨裹挟着狂风,顷刻席卷了整座城市,当浑身湿透的凌秋站在娄菁面前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过问,只是二话不说抱住娄菁。
“我来接你回家。”
娄菁从失魂落魄中缓过点劲来,抹了一把混杂着雨水的眼泪,靠在凌秋肩上,突然嚎啕大哭,“呜呜,我怎么这么惨,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吗,非要下雨!”
虽然她哭的很惨,但凌秋却是舒了口气。
能放纵哭泣,就说明目前状态还行。
“可能是最近渣男渣女们发太多誓了吧,老天收拾他们呢,和你没关系。”凌秋打趣的宽慰一句,又问,“有伞吗?”
“没有,你有吗?”
“好巧,我也没有。”
娄菁“哇”的一声,又是一阵哭。
————
十一月,z市进入了寒冬期,随着供暖覆盖,pm2.5开始急剧上升,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灰扑扑一片。
凌秋醒来的时候,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细小的颗粒在那缕亮光中飞舞,脏兮兮的,可即便这个季节的阳光既不温暖,也不干净,人依旧忍不住向它靠近,因为需要。
房门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像是锅碗瓢盆交响曲,让习惯了清净的凌秋略微感到有些不适应。
揉了揉头发,拖鞋都没穿就走了出去。
厨房里,娄菁穿着一件围裙,正在煎鸡蛋,香味袅袅窜入鼻间,充满了生活的真实感,但凌秋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那天把娄菁接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只字不提关于沈健的事,默契十足。
但娄菁的兴致一直不太高,成天闷在房间里,很少出来。
她需要时间修复,凌秋就给她时间。
她需要单独的空间,凌秋就给她空间。
只要,她能够从人生的巨坑中爬出来,凌秋可以什么都给她。
所以,今早看见娄菁一反常态,精神抖擞地在厨房忙碌,凌秋既诧异,又惊喜;既期许,又担虑。
“你在干嘛呢?”
“明知顾问,当然是做早餐啦。”娄菁把煎得两面焦黄的鸡蛋盛在瓷盘中,展示给凌秋看,眉飞色舞的像是在显摆炫耀。
凌秋直愣愣盯着她,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情伤真被时间治愈啦?真的假的?
娄菁被盯得毛骨悚然,解释说,“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吃早餐吧,慢慢说。”
两人围着餐桌坐下,洁白绣着蕾丝花边的桌布上,摆放着两碟煎蛋吐司,卖相极佳。
“没想到,我在早晨还能吃到速冲麦片之外的东西。”凌秋嘴里嚼着吐司,口齿含糊不清。
娄菁面如酱色,“是哦,你还别说,我能这么快从失恋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多亏了你的麦片。”
凌秋疑惑,“怎么呢?”
“因为我发现,比起失恋的打击,连续吃十几天你泡的速冲麦片好像更痛苦一点。”
凌秋:……
还会开玩笑呢,看来是真的脱离苦海了。
聊天戛然而止,客厅里穿堂而过的风都变得格外寂静。
凌秋用筷子把鸡蛋分成小块,细嚼慢咽,低垂着眉眼,心里想着之前在餐厅泼了娄菁一脸水的事情。
那个时候也是气极,恨铁不成钢,太冲动了。
虽说是好闺蜜,但多少有点伤人自尊,要不,道个歉吧。
“娄菁,对不起。”
“凌秋,对不起。”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同时打破了这片死寂。
凌秋和娄菁四目相对,愣了三秒之后,忽尔笑开。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凌秋纳闷。
“我骂你刻薄了。”娄菁也是两眼茫然,“你又道什么歉啊?”
“我泼你水了。”
娄菁扑哧一笑,其实她根本就没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而她知道,凌秋也是一样的,“那行,两清了。”
两人相视一笑。
娄菁撑着脑袋,看着悠闲吃着早餐的凌秋,撇了撇嘴,“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和沈健崩了啊。”
这都十几天了,凌秋还真的什么不问,也不好奇,太能沉得住气了吧。
凌秋吃完最后一块吐司,用纸巾擦了擦嘴,才慢悠悠开口,“等你忍不住了,会告诉我的。”
“哼,你就是不关心我。”
“好啦,那你说说,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了?”凌秋哭笑不得,佯装好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