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对唐艺彤挺理解的，但除了工作上多加关照，也帮不上别的忙。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终止了这个话题。
凌秋看着报表上一连串蹭蹭上涨的数据点，不仅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甚至是超过，不由感叹了一句，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钦佩。
“陈女士的影响力比那些明星模特还要大。”
上一期的《pluto》主打陈怡裙装，宣扬职场女性的思想解放。
“可不是么，陈姐在网络上也火了一把，好多女性都把她奉为人生道路上的标杆。还有几个大v自发写了通稿，给职场女性撑腰，所以，这期《pluto》的成功是多因素的必然结果。”
说这话的时候，唐艺彤的眉眼中都晕染着自豪感。
“当人们发现时尚不是虚华的表象时，就是我们身处在这个行业的价值。”
凌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怅惘，她心里想到姚安茗的那套关乎于“商业价值”的说辞，有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
“就是这段证明价值的过程，有点艰辛。”唐艺彤自嘲般笑了笑。
的确，为了这一期的内容，a组都付出了太多。
程铎一个二十二的小男生，在公司熬了两个星期之后，转眼老了十岁；徐小町一个爱美成性的人，在最忙的那几天都没化过妆；夏天瘦了八斤；容倩攒局减少了一半……
还有唐艺彤，一边带着球跑，一边还愁着愁那的。
其实凌秋也不太好过，这段时间以来，她没睡过一个好觉，虽然表面从来看不出来，但压力大到头秃。
直到今天看到销售量数据，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好在，这一局战役还是赢得漂亮。
唐艺彤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情来，“接到上边的通知，说是明天上午投资方会过来一趟，估摸着是有好事要发生。”八壹中文網
倪琴又要来了？怪不得……
凌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扭头看向了隔壁，透明隔墙的那一边，许菀正在拉着b组所有成员训话。
应当就是为了见倪琴做准备，之前说要裁员的那个赌局，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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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会定在了二号会议室，最大的那间。
偌大的空间里，行政部的几个人在布置现场，把会议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样子，甚至精确到了杯碟之间的间距都要用尺标衡量一遍。
上午近十点的时候，倪琴到了。
今天出席会议的人不光有采编部门，就连经营部门和行政部门的几位高层也都到场了，看来，的确是要引爆一颗巨雷的节奏。
倪琴坐在正首位，斜着身子倚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扫视了一遍众人，依旧是霸气彰显，气场全开的势态。
“开始吧。”
姚安茗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遥控器，对着投影仪一按，幕布上的画面渐渐清晰。
经营部门的市场经理站起来发言，对着ppt一通激昂陈词，“这个季度以来，我们‘视觉’的好几档杂志都登上了中国十大杂志榜单，尤其是《pluto》，被称为年度最具影响力的时尚杂志……”
结果，“演讲”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倪琴坐直身子，面容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她的手在会议桌上猛敲了几下。
“开会讲究效率，别整那些虚的，什么企业文化，动员誓词，都留着自己慢慢说去，我要听销售点，广告量，还有关于未来发展的新企划。”
冷锐的叱责让市场经理整个人瞬间抖擞，立马切换下一个ppt，对着销售趋势分析，还有这个季度的业绩走势一顿分析。
简单来说，‘视觉’旗下的时尚杂志，除了主打女性时尚的《pluto》，还有《coisini运动风行》和《badguy男装风尚》这两本，都是倪琴经手投资的。
但随着这三本的收益差异渐渐显露，倪琴对它们的投资权重也发生了改变，今年把份额几乎全压在了《pluto》上。
听完市场经理的分析，倪琴喝了一口热咖啡，然后沉声开口，“《coisini》的半月刊可以取消了，恢复月刊，不然那点收益还不够塞牙缝的。”
姚安茗面无波澜的听着，冷静回复，“好。”
“《badguy》的销售量一直很平稳，但是你们不要觉得这是件好事情。这两年明星模特的身价都在乘火箭上涨，而你们的销售量还坐桑塔纳，如果继续按照原来的模式进行下去，你们很快就会被市场抛弃。”
倪琴的批驳近乎刻薄，但是一针见血。
姚安茗点头，这一本男装杂志她已经留心过了，意料之中，“明年的企划之一，《badguy》会全新改版。”
“行，姚总编的实力摆在这里，让一本杂志转暖回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倪琴身子微微前倾，万宝路钢笔的盖部敲了敲桌面，清脆作响，“接下来重点要说的是《pluto》，销售量问题和《badguy》大同小异，这一点我在上回来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深度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锐利的目光在采编部的几位高层身上游走而过，带着几分审视。
姚安茗没有说话，反倒是许菀先开了口，“倪总，关于《pluto》，我倒是看到了些问题。”
“哦？说说看。”
许菀重新在投影上放出那张销售量的图表，“《pluto》的销售量从总体趋势上来看，的确是稳定的，但仔细研究之后，我们可以看见其中有几期的销售量非常突出，还有几期直接降到低谷。”
凌秋坐在许菀的对面，指尖敲打着键盘，噼里啪啦响，她正在沉稳地做着会议记录。
听到这里，隐隐能察觉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蓦地抬头，正好接触到许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丫又要搞事情了吧。
“上一期，用陈怡这样的商业女性做噱头，拍摄的一组画报火爆网络，销售量急剧上涨，多个售卖点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已经卖断货，倪总您也看到了，我们的销售量创下了历史新高。这说明了什么？”
许菀冲着凌秋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这只能说明，是以往的内容不够硬核，博取不了大众的关注，才导致销售量水平提升不起来。”
果然，这一席言辞听着有理有据，可明显就是针对凌秋去的。
众人冷声抽气，目光齐刷刷地飞向了内容的负责人，凌秋。
而凌秋的视线缓缓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没有看许菀，也没有看倪琴，只是落在了斜对面的姚安茗身上。
一种包含了期许，试探，小心翼翼的复杂情绪，在瞳眸里流淌。
姚安茗曾经在陈怡面前替许菀挽尊，而今，会不会给自己同样的优待？
这个问题，凌秋曾经问过姚安茗，得到的却是模棱两可的答复。
现在，她偏不死心的想要看看姚安茗到底怎么选择。
姚安茗自然是看得懂凌秋的目光，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半晌，撇开视线，躲避掉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
“内容的确是影响销售量的重要因素之一，不过，上一期的内容也是凌秋做出来的，不能完全贬低她们的能力，听听她怎么说吧。”
一颗心，往下坠落。
姚安茗的一字一句，化作刀子一样，割裂着凌秋的心脏。
凌秋不禁一阵苦笑，深呼吸，足足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才振作起来，她看向倪琴，不卑不亢的开口。
凌秋淡定的接过程铎递来的文件报告，站起身来，分发给其他所有人。
“既然许主编拿数据说话，那我也拿数据说话吧。这份报告剖析了《pluto》这几年所有的内容点，以及相对应带来的收益分比。”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pluto》的优势不在于销售量，而是在于它的带货量，这几年我们推向女性市场的时尚单品一直饱受青睐，根据数据统计，我们在同行业的带货能力稳居榜首，这就证明了我们的版面内容是没有问题的。”
凌秋字字铿锵，她此刻站在这里说出来的言辞，不仅是捍卫自己的名誉，更是守护着a组所有成员的尊严。
他们耗费心力做出来的内容，不该就这样被贬低。
当凌秋说完坐下的时候，姚安茗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凌秋这是在公然与她叫板，但是，不消片刻，神情又恢复如常。
明面上还得笑着，毕竟是采编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能窝里横。
可许菀就没有这般的觉悟，她当即不分场合的怒怼，“凌主编，你这是把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啊。”
凌秋施然看她一眼，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推卸责任。许主编的工作重心不在内容上，大概是不太清楚，作为文化产业，收益的波动是必然现象，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波动控制在弹性范围之内，而《pluto》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完美反击。
凌秋的表现显然是出乎意料的优秀，就连倪琴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倪琴嘴角绷紧的弧度渐渐舒缓开来，她喝了一口热咖啡，说，“我赞同凌秋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