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走得这一周来，视觉杂志社日子过得最好的，还要数许菀。
因而对于a组回归陷入焦虑的第一人，也还是她。
开会期间，许菀惯性发作，试图使唤程铎倒咖啡。
程铎却装作没听到一般躲了过去，奇怪的是许菀竟也没当场发作，而是自己起身加了两次咖啡。
凌秋低声凑到唐艺彤耳边问道，“我走的时候，许菀搞了什么新花样？”
留守公司的只有孕妈一人，凌秋也只能问她。
唐艺彤讳莫如深地摇摇头，“除了跟mk公司的小开社交以外，无其他异常。”
近来林珂对许菀殷勤得很，几乎在大门口接送，据说还牵线了不少新的赞助商。
“凌主编，你们出差发生了什么吗？”唐艺彤报告完毕后，总觉得往日里热闹的小年轻们似乎沉默得厉害。
连程铎都不理会许菀了。
凌秋很是纳闷，难道是倪琴那顿送别宴虐他们虐得太狠？怎么一个个都跟霜打得茄子一样。
“别看了，”刚做完成果汇报的容倩经过凌秋身侧，阴恻恻地道，“双下巴都看出来了。”
凌秋捂住自己的下巴，“你是魔鬼吗！”
“如果非要说我跟魔鬼有什么相似点的话，”容倩目光含情，捋了捋自己额前的乱发，“大概是，我们都没有灵魂吧。”
还好，容倩还算正常。
凌秋收回思绪，对这次的出行做了概括总结，“jesscia那边对专访的终稿非常看好，如果没有意外，电子期刊会提前纸质版一天上线。”
有了包含海岛回忆的木箱助攻，江锦的画报和专访都新鲜出炉，加之mk公司合作完成的电子刊物首期。
一切都水到渠成，凌秋甚至觉得顺利得有些过头。
姚安茗只略略过了几眼成品，“内容上你把关我放心，因为是最新一起的电子刊，广告商的部分得做的好看点。”
恭候已久的许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她对自己拉到的赞助商如数家珍，“除了珠宝手表这一类的奢侈品外，这一次我还拉到一个重头广告商，她有意跟我们《pluto》长期合作。”
许菀将广告商的logo投影到大屏上，言语间都是满满的骄傲。
“这款医美app目前已经有五十几家机构入驻，陆续还会有更多，我跟品牌商详谈过，她希望借助电子期刊来做宣传，至少占两页。”
凌秋低头翻了翻许菀发放的资料，不由地皱眉，“这个app改版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完全换掉了原来的名字和ui设计？上一次叫什么来着？”
许菀感觉凌秋就是在没事找事，忿忿地回道，“人家有钱换设计怎么了？不多搞些噱头出来怎么吸引现在的小姑娘？”
凌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许主编，现在的线上业务跟我们传统纸媒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就是必须巩固客户群。如果我们的杂志隔着三个月就改头换面一次，连名字都换掉，还有人买吗？”
“凌主编不是一向对《pluto》的内容质量很有把握吗？只要是好内容，有必要怕没人买没人看吗？”
许菀抓着痛点，当堂与凌秋对峙，“啊，我差点忘了倪琴就是因为我们杂志销量不好，才要开电子刊的。”
“所以这个app原来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凌秋压根不接招，她习惯了许菀的无理取闹。
“不是写在上面了，你自己不看。”
许菀小声抱怨了句，手上还是乖乖地位凌秋换了一页ppt，“如果倪琴愿意出资，难道你不希望把《pluto》做个全新改版吗？”
凌秋皮笑肉不笑，“是是是，我最好纸质跟电子能分个两版，不如把我单独列出去开个新杂志，你觉得怎么样？”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全场忽然静默，凌秋只好尬笑了几声，“我开个玩笑而已。琴姐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把钱花我身上吧。”
“不断地去完善外部设计吸引年轻受众，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姚安茗一锤定音，想终结这次的题外话，“许菀是负责发型的。产品本身的前期调研也交给她做了，凌秋，你应该给她适当的信任，不能什么事情你都想自己包揽。”
凌秋点点头，觉得姚安茗这话也算在理，她耸耸肩，“ok，我检讨。这次广告页，交给徐小町设计吧。她之前就收集多，也很有经验。”
角落里，有人猛地打翻了自己的茶杯，玻璃杯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凌秋顺着响声看过去，徐小町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得仿佛没打粉底一般，“……新美。这个app原来叫新美。”
程铎抓紧往下翻了几页，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名字好耳熟，几年前是不是上过社会版面？出了……人命？”
“消息已经被清得干干净净了，”容倩已经在网页上检索过一遍，“现在打开搜索引擎全都是软广了，下了血本啊。”
“网络时代所有黑历史都是有记忆的，只要有心去找不可能找不到。”
夏天迅速往下翻了几页，果真见到有网友在论坛里截图了旧新闻，可惜帖子已经被锁死，点进去是404错误页面。
许菀看着他们宛如击鼓传花一般，把自己的心血疯狂带节奏，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姚安茗按住了她准备吵架的气势，沉声道，“a组，我一直对你们都很看好，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b组已经散了、许主编跟你们已经不是竞争的关系。广告商的要求需要发行和内容一起实现，今天这样的场面，我不想见到第二次。”
“我完全同意这一点，”凌秋缓缓合上资料，言辞间倒有些真诚，“许主编辛苦了，为我们找到肯出钱的广告商，下一期预算至少稳了。”
许菀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眸光微愣，“不、不客气。所以两页广告的事情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人家的素材已经给过来了，也不需要多精彩，放进去就成了。”
“一周，”凌秋这话是直接问的姚安茗，“总编，给我们一周时间吧。”
姚安茗眉宇紧皱，感觉荒唐至极，“两页的广告你做一周？”
“如果您在赞助商方面相信许菀，那么在内容上，为什么不可以无条件相信我呢？”凌秋反将了一军。
姚安茗和许菀均是无话可说。
会议的最后，以凌秋的这句话结束。
照例来说，a组本来还应该开个小会，但凌秋却单独在会议室内叫住了徐小町。
她重新倒了杯热水送到徐小町面前，耐心地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徐小町的情绪仍在崩溃的边缘，他握住纸杯，几经斟酌，“凌主编，这个植入广告我做不了。”
“我知道你做不了，给我个理由。”凌秋认真看向徐小町的双眼，试图找到些根据，“虽然别人会感觉你不靠谱，但我一次也没有那样想过。”
“我曾经给新美做过长篇追踪的专访，”徐小町满目痛苦，似乎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那个时候医美还微整形还是很新鲜的东西，不少女孩都被吸引去了……”
“其中一个才刚成年的女大学生，被选中了做免费的套餐，结果却出了事故，去世了。”
徐小町双手颤抖，那是一段可怕的时光。
他被前东家拉出来背锅辞退，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躲在家里，甚至把所有的积蓄都赔给了女孩的家人。
“嗯，的确是你的错。”
凌秋清冷的声线将徐小町从回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但人活着，不可能不犯错啊。知道为什么我从那么多人的简历里挑中了你吗？”
徐小町的眼泪挂在睫毛上，他害怕花妆，憋得异常辛苦，“因为我可爱吗？”
“没错，就是这个性格。”凌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做我们这行，除了懂得笔下的重量之外，还要懂得自嘲，你就做的很好。”
她兀自起身，朝着徐小町竖起大拇指，“做得很好，自嘲，娱乐精神。”
徐小町擤了擤鼻涕，指着自己，抬头默默反驳道，“可是我觉得，这个是准确的自我判断……”
凌秋已经走远。
茶水间里，程铎从柜子里拿出个备用的咖啡杯准备给徐小町用用。
他还没想通为什么凌秋要了整整一周来做一篇广告，还是给这家品质还待定的企业。
容倩夹出两块方糖，“别想了，她根本没想做新美的广告。”
“难道说……”程铎霎时被点醒，音量提升一倍，“她想直接找个新赞助占了那两页！”
容倩把糖塞程铎嘴里，“你还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程铎呛得连连咳嗽，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就一周，怎么可能给《pluto》第一期的电子刊拉个新赞助出来？
同样好奇这件事的，还有刚刚进茶水间的许菀，她冷笑了声，端着空杯子站到程铎身边，幽幽地出声，“凌秋做出这么不像话事情，怕不是心早就不在《pluto》身上了。听说这次还是你们亲自陪倪琴吃的饭，苦了你们了。”
容倩淡淡看许菀一眼，“挺甜的，你不信问程铎？”
程铎嘴中咳出两块融化到一半的方糖，就差没喷到许菀身上，她连喊恶心地后退，杯子都没拿就逃走了。
程铎重复几次深呼吸，仿佛捡回一条命，“太甜了，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