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在欢喜之余,注意到了那个叫碧绦的丫鬟依然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惴惴不安的神色,于是便对何执玉道:“这个丫鬟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打眼见到我,有些惊讶罢了。何娘子不如高抬贵手?”
“你既然如此说,也不好不卖你的面子。”何执玉微笑道,随即便对碧绦发话,“赵娘子如此说,姑且饶恕你的失礼之罪。”
碧绦这下学会了小心,连忙站起来冲着何执玉还有赵栀分别行礼道谢:“多谢娘子以及赵娘子宽宥。”心中却是在暗暗懊恼,这位赵娘子还真是奇了,上次见到她自己就被罚了;这一次见到她还是没有讨到好,难道自己跟她天生八字犯冲?
且不管她心中如何想,面上先做出温顺的样子来。赵栀到底看人有一套,上次见到这个丫鬟的时候,就觉得她脸上带有傲气,看上去不想是一个侍女,倒是如同千金小姐一般。自己这一次虽然帮她说话,她虽然道谢,只怕心中也未必领情。
不过知道归知道,难不成还能任由何执玉处罚这个丫鬟么?那也是在折损何执玉的面子呢,不如小错就轻轻放过,也省的打了老鼠伤玉瓶。
这一件小事暂且略过去不提,何执玉起身对赵栀说道:“我要去看看阿娘,赵娘子可要同去?”
“好啊。”赵栀欣然同意,两个人并肩奏出了绣楼,朝着宅院之中更靠里的方向走去。
碧绦悄悄站到了红练的身边,两个大丫鬟也并排前行。她悄悄对红练说道:“还真是稀奇了,娘子居然愿意让外人去见夫人。”
“你啊,还不吸取教训少说一点?万一又被娘子罚了,我看你怎么办!”红练看了她一眼,小声回应。
“咱们说的这么小,娘子听不见的。”碧绦大大咧咧,眉宇之间满是不以为意,引得红练连连摇头。说来也怪,何执玉是一个谨慎沉稳的性子,身边的丫鬟大多也是这一款的,偏偏一个碧绦,性格咋咋呼呼的。
何娘子因为碧绦做错的事情不知道罚了她几次,但是碧绦就是不长记性。何娘子也很奇怪,这么罚碧绦却偏偏依然留着这个丫鬟在自己身边,还占据着大丫鬟的位子,似乎何娘子也并不在乎碧绦犯得那些错。
好在碧绦做事还算勤快能干,性格上有些捧高踩低、马马虎虎的,对何执玉很是忠心。这一点上,何执玉将她留在身边也是不无道理。一样的水土也是百样的人,丫鬟有些眉高眼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为了这个就要舍了去,那么天下也没多少可用之人了。只看在碧绦做事忠心,十分维护何执玉的份上,一些小毛病何执玉也就不与她多做计较
红练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其实刚刚何娘子邀请赵娘子与她同行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丫鬟都是十分惊讶的,只是她们的娘子习惯事出惊人,她们都快习惯了。这么些年何娘子没有在做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以至于她们都快忘了惊讶的感觉,没想到今日又是一出。
何夫人卧病在床多年,一直都是何执玉亲自照顾,老爷与郎君们也会时时过来照看,但是最多的还是何娘子过来。何夫人那副样子,已经不能接见外客,所以除了家人,何娘子也从来不会带别人去看何夫人。就算是何夫人的娘家来人,何娘子也不让他们进去看的。
没想到今日何娘子居然对赵娘子破例了,或许就是因为赵娘子十分符合何娘子的心意吧。想到这里,红练好心的又提醒道:“你别忘了是咱们娘子邀请赵娘子来做客的,你可要收敛收敛,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了。”
碧绦两次因为赵栀吃瘪,虽然这也怪不到人家头上,但是碧绦性格张扬,她未必会这么想。为了今日不要出什么意外,红练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跟碧绦事先说清楚,省的最后惹出祸事来。
“我晓得。”碧绦点点头,她又不是傻子,何娘子明摆着对赵栀很是重视,她才不会上赶着触霉头。再说赵栀不过是来做客而已,很快就会走了,为了这么一点功夫惹了何娘子的不快,那也不值得。
况且何娘子愿意带她去见夫人,就足以说明何娘子心中是如何重视赵栀了。
丫鬟们内心汹涌,走在前面的何执玉与赵栀却是一无所觉。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幽静之所,房外种满了鲜花,比起青都圃来也是不遑多让。阵阵花香在周围散发着,这里宛如人间仙境。
何执玉走上前几步,率先推开了门,接着便回头对赵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赵栀随着邀请走了进来,率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座正厅,桌椅正对大门,两边还摆着一排的木椅。屋内散发着阵阵幽香,赵栀仔细嗅了嗅,“这是檀木的香味。”
“大夫说阿娘需要静心凝神休养,檀木的香味有助于她静下心来恢复神智,所以这间屋子里面的家具都用檀香熏过,博古架上摆放的观音还有其他摆件。也都使用檀木雕刻的。”何执玉指了指博古架上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摆件,解释道。
二人来到了卧房,这一间卧室装饰的十分典雅,竹青色的帷幔一一挽起,露出了里面一张雕刻华丽的拔步床。圆形的雕花门层层叠叠,最里面才是一张床,有白色的轻纱罩着,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室内十分清凉,与外面的炎热完全不同。赵栀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在房间之中摆了许多的冰盆,盛放着冰块,怪不得屋内如此凉快。
到了这里,两个人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赵栀跟在何执玉的身后走到了拔步床的最里面,站在床边打扇的丫鬟们连忙向何执玉行礼,何执玉微微点头,说道:“去把药端上来吧。”
一个丫鬟应声离开,其余的将白纱向两边合拢,用挂钩挂好,赵栀这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一位何夫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一印象便是这位夫人似乎是在熟睡。她肤色白皙到几乎透明,似乎都能看到皮肤之下的血管。面容祥和,此时心脏处微微起伏,看上去就好像刚刚进入梦乡不久,似乎再过一会儿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可是她的身形太过瘦削了,脸上已经凹陷了下去,肤色虽然白但是却没有多少血色,嘴唇也是苍白一片,若不是胸口处还有呼吸,大概也就跟死人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