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大夫的意思，我懂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病人自己开的口。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了赵栀的脸上。
“小方大夫的意思是，我的病症与人之衰老一样，没有明确的病因，所以找不到合适的药来救，”赵栀的声音无比冷静，“但是我还这么年轻，理论上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也就是说这一定是有什么外部因素引起的，如果找到了这个因素，对症下药，我也还有救。”
“对对对！”小方大夫顿时高兴起来，“到底不愧是赵娘子，一下子就说出了我要说的话，果然是聪明颖悟！”
“这病因你都看不出来？”李珏皱起了眉头。
“看不出来。”小方大夫说的理直气壮，“如果不是我，只怕其他大夫也看不出来赵娘子在不正常的衰弱，只会以为娘子是劳累过甚，休息一下就好。”
他的这句话倒是没有错，之前延请的杏林堂的任大夫，可不就如此说么？
这么看来，这一位方纪方大夫，虽然话是多了点，但是本事的确是有，绝不是那半桶水的庸才。但是饶是这样有本事的大夫，却依旧看不出来赵栀的病因在哪里……
“如果这样下去，我会如何？”赵栀冷静地问了一句。
“衰弱至死。”这一次，小方大夫也收敛了神情，脸上一片严肃。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肃杀，跟之前话多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阿济！”李珏又惊又怒，喊了一嗓子。赵栀看了他一眼，“阿珏，这又不是小方大夫做的，迁怒也不该到他头上。”
说起来，比起周禛李珏看上去一副被天雷劈了的模样，她这个病号倒是更加冷静，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这让小方大夫心中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这一位赵娘子，能够从容谈论自己身死，光是这一份镇定自若，就让常人觉得不如啊！
“小方大夫看不出来，那您觉得谁还能看出来呢？”赵栀定定心神，再次问道。蝼蚁尚且偷生，她正处于大好年华，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已经明白，这个病难就难在原因，但是原因要怎么找，或许也不是没有人看不出来。
“或许我阿爹可以……”小方大夫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我立刻进宫面见官家！”周禛闻言，立刻起身准备出发，李珏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同去！”
“我阿爹最近在给荣庆公主看病，只怕出不来。”小方大夫见两人步履匆匆，不由提醒。荣庆公主近日里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圣人闻言之后伤心不已，求过了官家让方医正常驻宫内，给荣庆时时问诊。
荣庆是帝后爱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面，就算官家允许方医正出宫，圣人都是不许的。更别说赵娘子跟荣庆结了梁子，荣庆要是知道了，定然不肯。
“无论如何，终归还是要试一试的。”周禛抛下一句话，就要出门。小方大夫见拦不住，也就放弃了。
“阿禛阿珏，你们两个都站住！”还是赵栀出声喝止住了二人。
“阿栀……”周禛柔和地叫了一声，脸上满是担心焦虑。赵栀叹了口气，太医院的太医岂能轻易给平民看病？就算周禛求来了恩典，只怕以后圣人与公主不仅会记恨自己，还会记恨到周禛与李珏，甚至连带着小方大夫一家人。
荣庆是如何的不讲道理，赵栀是一清二楚的。她会因为自己，而迁怒到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所以就算赵栀想要求生，也不想连累其他人，尤其是帮助过自己的人。她转向了小方大夫：“小方大夫也不能见自己的阿爹一眼么？”
方医正住在宫内，连家都不会，小方大夫想见他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小方大夫皱着眉头想一想，方才说道：“我阿娘有心悸之症，吃的一直都是我阿爹配的药。我倒有个想法，不如我以阿娘吃的药快没了为借口，请阿爹取一点备用药来。”
众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要让你用令堂的名义骗令尊，有些……”赵栀满含歉意的看着小方大夫。
小方大夫大方的挥了挥手，“没什么，到底也是为了救人，阿爹不会太计较的。”紧接着他又说道，“阿爹只怕也不能出宫，只能我形容你的病情给他听，然后由他做出判断，这样的话不一定准确，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这是自然。”赵栀点头答应。接下来，小方大夫就开始详细地询问赵栀这一段时间的饮食作息，第一次晕眩与第二次晕眩之前的差别，这中间做了什么事等等。
一边询问，小方大夫还让人拿来笔墨，开始公正地记录询问的内容。她问得非常详细，甚至连赵栀的葵水都问了出来，还振振有词，“女子葵水规律对身体至关重要，在这其中或许也有什么容易遗漏的蛛丝马迹呢。”
直到后来问无可问，小方大夫方才停下了笔，将纸小心地折叠了几下，放在了怀中。准备好之后，小方大夫便告辞离去，李珏放心不下，决定还是与他一起进宫，防止意外情况。
有他们去忙活，周禛就想留下来陪一陪赵栀。刚刚小方大夫诊断出病情之后，周禛的心中如同浇上了冰雪，彻底凉透了。
好在事情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那就还有希望。周禛走到了赵栀的身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心中满是愧疚。
是他把赵栀带到京城来的，他跟赵氏夫妇说好了要对阿栀好，可如今就好成了这个样子？阿栀深受怪病折磨，前途未卜，他就是这样照顾阿栀的吗？
“对不起。”过了良久，周禛方才低低的说了一句，他将头埋在了赵栀的颈窝里，沉重的鼻息喷洒在赵栀的锁骨上。
赵栀叹了口气，反手抱住了周禛，“生老病死，又怎么能怪你呢？”如果自己真的得了什么怪病，那就是自己的命运，赵栀除了埋怨自己的命不好之外，还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