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方医正交代，整个村子得病的人群之中，大部分人处于中期或者中后期的状态，像吴大郎这么严重的状况，约莫估计快要到后期了。方医正与其他太医总结出来的这种怪病就是在活人身上出现宛如死者一般的状态，还伴随着失语以及精神失常这样的症状。
在这样的参照之下，郑老四的症状就与其他人显得颇有些不同。他身上黑斑虽然多，但是他的神智依旧十分清楚，眼中还会有理智以及痛苦，就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但是周禛带来的信息则是说明了一个可能性，如果郑老四是盗墓贼，这怪病由于他盗窃死人财所引起的，那么他就是疾病的源头，那为什么他表现出来的症状反而还要轻呢？
段扬善看着吴大郎，神色有些凝重：“这的确不是病，但也不完全像是毒，依我说但有些像巫蛊降头之术。”
“巫蛊降头？”这些带着神秘与阴毒色彩的词语，让周禛李珏面面相觑。中原之地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了，儒学的盛行，“子不语怪力乱神”，使得这些东西都成为了世人眼中的无稽之谈。
但是这些神秘巫术的背后，实际上都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在久远时期也未必是邪术。方医正家中家学渊源，他们又向来是医毒并进，所以对于这些东西有所耳闻。
“上古时期，巫就是医，医就是巫。”方医正捋了捋胡子，“医术与巫术本就是一家，只是后来慢慢出现了分野，才最后演化成了两派，但实际上追根究底，有些做法都是相同或者类似的。”
巫蛊降头在中原不再，但是大理境内一些偏僻的山区之中依旧有一些与世隔绝的村寨拥有着这样的巫术，段扬善接着说道：“在大理再往南的地方，还有一个国家叫做真腊，据说这个国家再往南走，便是暹罗，这两个地方都是巫蛊降头十分盛行的所在。”
段扬善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吴大郎身上几眼，“那边的人将掌握这些巫术的人称之为大巫，大巫备受人尊敬而且威望很高，据说巫术变幻莫测，常常会在人身上发生绝不可能发生之事。曾经有人找大巫看病，结果发现是被别人下了降头，后来硬是活活呕出许多黑色的活动的虫子，最后就痊愈了。”
李珏听的寒毛直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开始翻腾了。活人能呕出活虫子，这……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啊！
“吴大郎身上的就不是病，这种种症状就是死人腐烂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是活人。这种感觉，更像是尸毒。”段扬善下了断言。巫蛊降头只是一个猜测，说实话中原地区知道这些的人也非常少，不太可能真的跟这些有关，只是眼前怪病也绝非是病，很难说清楚这些有没有什么关联。
“果然啊，我也觉得这不是病。”方医正见自己的判断得到了段扬善的赞同，也是十分欢喜并不觉得自己对着比自己年纪还要小许多的段扬善讨教有什么不对的。
再结合之前周禛所说的情报，方医正便决定再去找郑老四看看。几人立刻拔脚来到了郑老四的家。空荡荡的家中，郑老四正躺在床上，直挺挺地如同一具尸体，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见到周禛几人来到，郑老四眼珠转了转，立刻坐了起来看着周禛与李珏。他不能说话，但是眼神表明他似乎是在期待着周禛与李珏的到来。
李珏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郑老四的意思。他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将金镯给郑老四看：“你是不是想要我们去找这个？”
郑老四一看到金镯，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立刻用手捂住脸，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好在他还能听得懂李珏的话，胡乱的点点头。
“是你去北山盗墓，偷走了这个镯子，是么？”周禛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听到此言，郑老四抖动的更厉害了，但是他还是轻轻点点头，并且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方医正过去看了看，郑老四的手上遍布了黑斑，几乎遮盖住了原来的肤色，其中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开来，甚至露出了白骨。在黑斑之下，方医正辨认出了郑老四的手上隐隐有一道伤疤。
“他手上有伤疤，在那一道伤疤附近有的地方腐烂见骨。”方医正凝神说道，小方大夫脱口而出，“他不会是在盗墓的时候被划伤了手吧！”
郑老四嗬嗬了几声，似是在附和小方大夫的话。众人见状不由得恍然大悟，只怕是这郑老四在盗墓窃取首饰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镯子上面的尸毒就沾染到了伤口，使得郑老四最先得上了怪病。
怪病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的时候，郑老四与酒铺老板陈老汉有所接触，或许当时陈老汉手上也有伤口，因此又中了招，陈老汉在与客人打交道的时候，也将怪病传播了出去。
“那为什么郑老四的症状反而比后来感染的人还要轻些？”周禛忍不住问道。
“郑老四只怕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了吧。”段扬善看了郑老四一眼，“做盗墓这一行的，条条框框规矩多，偏门的方法也多。”
大理地处西南边陲，也有不少宋人生活在那里。这时候的宋人并不喜欢背井离乡，但是终归有些难言的苦衷，要不然就是在逃的罪犯，所以这些人中有能人、狠人也有罪人。段扬善在寺庙修行的时候，见过了无数前来寺庙寻求心灵解脱的苦恼香客，也听过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做盗墓的人，最珍惜自己的小命。面对坟墓之中可能出现的情况，盗墓贼会在事先就准备好，他们的饮食还有平时所服用的药物，都会慢慢改变他们的体质，使其更加适应阴气重的地下，面对尸毒的入侵之时，也比普通人更有一份自保能力。
段扬善由此推测，郑老四作为一个盗墓惯犯，只怕也学了不少，这使得他虽然最先接触尸毒，却因为其体质更能抵挡尸毒的侵害，所以呈现出来的症状就是他比别人的要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