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李珏弱弱地问道，脸色发白。他向来风流顺意，不曾体会过人世间疾苦。就算开始协助周禛断案，对于很多事情的感受依旧不是十分具体。如今，当一个活人在他面前遭受这么大的痛苦的时候，李珏觉得对自己的心境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因为大家都被刚才的惨叫声给压抑住了任何的情绪。稍过片刻，方医正走上前，发现陈老汉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这让他有些灰心，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发觉陈老汉身下面的阴影似乎重了许多，定睛一看，才发现有小股黑色的水正从陈老汉身上慢慢渗透到了底下的白布上面。
“你们快看！”方医正顿时瞪大了眼睛，赶紧招呼大家过来看。几个人快步走到了床边，这一次大家看得很清楚，从陈老汉身上，正有黑色的液体渗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恶臭。
但是此时，兴奋起来的众人根本就顾不上这样的臭味，他们围起来观察着陈老汉身上的每一点状况，并且小声交谈着。
身下的白布床单很快就被染黑了，方医正赶紧让人将陈老汉抬了起来，另外有人换上了新的床单，继续将陈老汉放在床单上面观察。
随着时间的流逝，流出来的黑水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停止。这时候大家再看陈老汉身上的黑斑，已经淡了许多。
“武六，再撒一次五毒粉！”段扬善立刻吩咐道。
方医正的看法也与段扬善相同，于是武六又将剩下的五毒粉末有撒在了陈老汉身上。与上次相同，新鲜的药粉接触到了陈老汉之后，他便表情狰狞，似乎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因为上一次痛苦地喊叫让陈老汉喊坏了嗓子，所有这一次他的嘶吼便没有那么响亮，到最后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既然要忍受这么大的痛苦，或许直接昏迷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老汉的身上再次有黑水冒了出来，这一次流的更加迅猛，几乎很快就染遍床单。大家更换床单的速度加快了，但是心中的兴奋之情却是愈加浓厚。
等到这一次黑水停止流出之后，陈老汉身上的黑斑基本上已经消失殆尽，他整个人的皮肤显得十分苍白，还变的皱巴巴的，失去了血色还有水分。
“方医正，你看这次还需要再用五毒粉么？”段扬善走上前按了按陈老汉的皮肤说道。凭着经验，段扬善估计陈老汉的身上还有余毒，只是这五毒粉的量却是不好控制了。用过了，那就是毒药。
“保险起见，可以停止五毒粉，剩余的残毒可以用药汤逼出。”方医正认真给陈老汉把完脉说道。于是众人一起上前，将陈老汉又放回了艾叶水之中，加大火力将水烧的热热的，将他身上的最后一点黑水都逼了出来，一丝丝游荡在水中，很快整个水都变得臭不可闻。
再一次将陈老汉从桶里面捞出来之后，学徒们将他的身上擦拭干净，换上了干净的里衣。经过热水的蒸泡之后。陈老汉的身上显示出了红润的颜色，看上去就好像他完全健康，只是睡着了一样。
“老陈呀！”一声哀嚎传来，原来是老伴儿在另一间屋子醒了过来，就赶紧连滚带爬过来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如何了。之前听着陈老汉的惨呼声，老伴儿几乎伤心到了昏厥。此时一见陈老汉，老伴儿顿时呆住了。
眼前的陈老汉，身上干干净净的，除了有些皱之外，几乎就跟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紧紧闭着眼睛，但是神色平静，似乎正在熟睡之中。
“大夫，他这是……”老伴儿颤颤巍巍的说道，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希冀还有几分恐惧，担心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实际上陈老汉的病还没有好。
“老人家你放心吧。”到了此时，方医正一直紧绷着神经才放松了些许，他甚至还带着笑意对老伴儿说道，“陈老汉身体中的尸毒已经被逼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就是好好调理就好了。”
老伴儿闻言，毫不犹豫立刻就要给方医正下跪磕头，小方大夫连忙从旁边搀扶住了老人家，“这可使不得，您也别客气了，赶紧照顾陈老汉去吧。”
老伴儿千恩万谢，心里到底挂念着陈老汉，赶紧凑过去仔细看看他，半天才放下心来。方医正还有其他太医则是回到了原本吴村长的家里。吴村长家里地方大，现在已经成了太医们的紧急落脚点。
“看来段郎君的这个想法是行得通，我们不如分头行动，分别治疗病人好了，这样速度也能快一点。”方医正对同僚们说道，其他人都表示可以。
他们也知道城里面出现了病状，想着赶紧把水秀村的事情结束之后，回到京城应付那里的病情，省的到最后事情越发难以收拾。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太医们分散到了各个病人家中，带着自己的学徒给病人煮水抹药。一时之间，大家忙的热火朝天。毕竟城里一旦开始蔓延疾病，严重性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水秀村可以比拟的了。别的不说，京城之内还有皇城，若是怪病蔓延到宫廷之内，那么他们这些太医，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是大祸临头，无一能逃。
段扬善则是继续在陈老汉这里观察病情，周禛与李珏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也留在这里陪着他。
“陈老汉是真的好了么？”李珏看着熟睡的陈老汉问道。
“尸毒的确是没有了。”段扬善示意他们看陈老汉身上原本应该是黑斑的地方，那里的皮肤呈现出了惨白色，而且捏一捏也依旧没有什么弹性，“但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没有办法完全挽回的。”
“这尸毒怎么解得如此之快？”周禛心中存有疑虑，这怪病都存在了好一会儿，难道取出怪病只需要这样泡澡撒药粉？
“你忘了？这不是病而是毒啊，而且我觉得更像是偏于巫蛊之中的毒。”段扬善侃侃而谈，“治病的话，痊愈会十分缓慢；但是毒就不一样了，只要找对了方法，缠绵许久的毒素依旧可以瞬间解除，只是留下的后遗症还需要漫长的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