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现在,在他们双方当面对质的情况下,赵栀都选择了放弃再追究杜娘子的事情。之后再翻起旧账来,成功的几率只会更低。
所以赵栀直接放弃了在这件事情上再找刘文元的麻烦,这让后者很是出了一口长气。这件事也一直是压在刘文元心头的重担,他一直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的曝光丧失了如今已经拥有的一切。
如今心头隐患一去,刘文元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至于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他根本不担心赵栀还能抓到自己的把柄。赵栀又不是林家的人,也不住在林家,他要如何做难道赵栀还能一天到晚盯着不成?
他们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朱好汉跟他的兄弟们在旁边聊天吹水了大半日,终于听到了刘文元呼唤他们的声音。朱好汉霍然站起身,低声对弟兄们说道:“东家在叫我们了,赶紧去。干完活儿就走,啥都别打听,北山这地方邪门儿,咱们弟兄几个做完活儿赶紧走!”
兄弟们也纷纷起身称是:“大哥说的有道理,咱们就只管干活就成。”
朱好汉这才放下了心。他这么多年四处给人帮佣打工,也见过不少奇人奇事,以他所见刘文元与这两个小娘子,保不齐之间有什么官司呢,他手下的弟兄相当一部分都是闲汉出身,最爱传闲话,但是平时说一些街头巷尾无关痛痒的闲话也就算了,当事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是今天的这两位,刘文元乃是林东家的贵婿,他们得罪不起;另一位小娘子朱好汉看着面熟,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一位娘子也是如今京城里面的传奇人物,迷倒了周禛,还得到了官家亲口称赞的赵栀赵娘子嘛!
朱好汉不是不好奇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但是就算是好奇,也要有命才能好奇啊!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有背景,万一自己或者弟兄们听了什么不该听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保不齐这条小命也就断送了,不值当啊。
所以趁着去干活前,朱好汉跟兄弟们都提了一个醒,这事儿不干我们的,我们半点都不要管。
或许也是朱好汉这一番耳提面命的关系,大家回来之后就是闷头干活儿。两个弟兄跳进了坟坑将棺材盖子小心翼翼的合上,随即再爬上来,其他人挥舞着铁锹开始往坟坑里面填土。
一铲铲泥土重新落在了棺木之上,很快就把整个棺材都遮蔽住了。菡萏穿着丧服,跪在地上呆呆愣愣地看着坟土被重新盖上,心中阵阵凄凉。她刚刚看到杜娘子遗容的时候,心中就是酸楚不已,她做杜娘子婢女的时候,与杜娘子相处甚好。
杜娘子个性柔弱,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没说几句就红了脸。这样羞羞怯怯的小娘子,谁能想到居然能做的出与人私奔这样的惊天大事呢?菡萏与杜娘子相处的时间长,所以她知道这个小娘子看着软弱,实际上内心极有主意,她认定了刘文元是一生所爱,父母不许的时候,她就是有魄力跟着刘文元流亡天涯,不管不顾。
那样外柔内刚的小娘子,如今也只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在这里,忍受着孤寂与黑暗……菡萏一想到这里,泪珠儿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赵栀神色严峻,但是一言不发。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刘文元虽然没有承认,但是就算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经等于无形之中承认了许多东西。这个人十分奸猾,除非证据确凿才能听到他主动承认,除此以外他小心地在语言之中不留下任何纰漏与空洞,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坟土四合,墓碑也重新立好,这里看上去就跟其他地方一样,普普通通,无甚稀奇。
“此间事了,请恕我告辞了。”刘文元冲着赵栀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赵栀看着他的背影,“刘郎君以后小心啊,夜路走多了,终究会碰到鬼的。”
“无需赵娘子费心,鬼也是怕恶人的。”刘文元头也不回,挥了挥手。
冷冷的注视着刘文元的背影逐渐消失,赵栀低头看着菡萏,伸出了一只手:“起来吧,我们也要走了。”
菡萏顺从地起身,跟在赵栀的身后。两个人离开杜娘子坟前,朝着身后不远处一片小树林走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辆青顶小马车隐藏在树林之中。
这一辆小马车颜色老旧昏暗,跟周围的树干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周禛正站在马车边,见到两个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听到了?”赵栀问道。
周禛点点头,赵栀与刘文元的对话,周禛站在这里也完全听得到。可是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周禛却没有半分欢喜之意。他们现在根本对刘文元毫无办法,这让周禛耿耿于怀。利用自身权势或许可以硬逼着刘文元认罪,但是这样的话,反而是自己变成了恶人,原本的恶人刘文元倒显得无比无辜可怜,这样在舆论上也站不住脚。
赵栀要来的时候,周禛便驾着马车,送她们来到这里。周禛主要是担心刘文元丧心病狂,对赵栀不利,他隐藏在树林之中,也可以保护赵栀一二。
不过赵栀告诉他不必,刘文元要是想要动手,会选择更加稳妥的办法,而不是临时起意,激情杀人。这样做的话,他很难脱身。
事实正如赵栀所料,但是周禛却没有半分欢喜,这更加说明刘文元心机深沉,做事妥帖。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不甘。周禛叹了口气:“上车吧,该回去了。不然时间太久会起疑心的。”
赵栀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与菡萏顺从地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女子正向着车壁而坐,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栀主仆对视了一眼,菡萏将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树林之内光线有些昏暗,车厢之内窗户与车帘都放下了之后,更显得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