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于看着阿诗那的面容有些出神。长久以来,她似乎都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自己的这个姐姐了。如今再看她,灯光之下的阿诗那居然有些陌生了。
如今的段氏国王除了王后之外,还有许多侧妃,孩子也不少。认真论起来,阿赫于的哥哥姐姐都有不少,但是一母同胞的只有段扬善还有阿诗那。段扬善作为长子,也是段氏年青一代最优秀的男子,阿赫于是很以他为豪的。
相比而言,亲姐姐阿诗那就显得尤为不起眼了。无论是外貌才华,她都不算事最出挑的,有好几位侧妃所生的女儿,也就是阿赫于的庶姐姐,都比阿诗那要有名的多。再加上阿诗那的性格太过沉静,有时候她们的母亲都会看着阿诗那叹气,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在大理并不会受欢迎。
两个人之前一同在庵里修行的时候,老师父却对阿诗那另眼相看,说她很适合常伴佛门。当然这是不允许的,阿诗那是皇室成员,她必须要履行身为皇室的责任,想要出家修行的话,也只能等她老了之后再说了。
老师父当时对阿诗那说了一句话:“你不出家,必当备受苦楚。天生的灵根也会成为你受苦的根源。”
但是阿诗那只是双手合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师父长叹一声,也就不说话了。
这一段场景阿赫于一直记得很清楚。是她们两个快要离开庵内回到皇室的时候,老师父对姐姐说的。阿赫于当时悚然一惊,立刻记下了这段话。难道阿诗那有什么她不为人知的本领?不然为什么老师父对她如此另眼相看,还说什么天生灵根?
但是回到宫廷之后,阿诗那便沉寂了下去。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称道的天赋,也并不额外受人喜爱,总而言之就是表现平平。若不是占了一个嫡出公主的名头,往往就会被人忽略。
阿赫于是个爱说爱笑,敢爱敢恨的性子,她看不上阿诗那的隐忍沉默,但是因为同出一源,有时候还是需要阿赫于来替阿诗那出头,看起来姐妹两个里面,阿赫于倒是更像照顾妹妹的姐姐。
后来有了联姻的机会,阿赫于其实很意外父亲会选择送阿诗那去联姻,其余人也是议论纷纷,因为阿诗那实在是太不出挑了。阿赫于自己也觉得奇怪,猜测可能是阿诗那的个性比较对大宋男子的胃口,还有就是阿诗那究竟是嫡出,身份尊贵,更显得大理对联姻的诚意。
总而言之,阿赫于并不认为阿诗那能够成为联姻的人选,是因为他本人够优秀。
也许是出于担心阿诗那的缘故,也许就是自己想为家族出一份力,阿赫于硬是挤上了联姻的名单里面。她还记得阿诗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那是十分奇怪的眼神,阿赫于自己也形容不来,似乎是带着一点感动、一些怜悯还有忧愁以及担忧。
但是阿赫于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她主观的认定阿诗那是在嫉妒自己。要知道成为联姻公主使得阿诗那备受皇室瞩目,她可从来没有那么被人重视过。或许阿赫于挤上了联姻名单,让阿诗那觉得自己的荣光被分享走了吧。
阿赫于曾经这样暗暗揣测着姐姐,怀着恶意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是出乎她意外,阿诗那依旧待自己亲厚如常,没有半点芥蒂。到底是亲姐妹,就算有些暗潮汹涌,也无法阻断血缘亲情。
就这样两个人来到了汴梁,携手对抗高氏,接触整个大宋皇室。一致的外部压力让两个人慢慢忘却了之前的龃龉还有不快。
直到此时,眼睁睁的看着阿诗那倒下的时候,阿赫于蓦然发现姐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曾经的那些姐妹之间的不愉快乃至勾心斗角,那些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会存在的心结,一瞬间烟消云散,再也不见踪影。阿赫于从没有如此刻一般祈求大慈大悲的佛祖,让阿诗那安然无恙,让她赶紧醒来。
“阿姐……”阿赫于拉起阿诗那冰冰凉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寒冷的手就如同是她的心,让她越发的惶恐不安起来,泪水再一次涌出了她的眼眶,沾湿了她的脸颊还有手心。
温君庭本来还想着趁着今天休沐出去散散步,没想到刚到长庆楼,跟三五好友打了招呼,第一轮酒都还没开始喝,他家的仆人就满头大汗找了过来,说是宫里来了急召,让左相赶紧进宫。一问什么事情,都说不知道,只说赶紧进宫。
一头雾水的温君庭顿时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做官这么多年,起码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如果宮里面人不说是什么事情,多半是紧急的大事,而且还十分难以启口需要保密的。这种事,多半十分棘手麻烦。
赶紧跟好友们告个罪,温君庭慌慌张张回到了府上,赫然发现妻女也已经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温君庭急忙问道。不应该啊,宫宴起码要开到晚上的。
“宫里面出事了。”韩氏白着脸,附到了温君庭耳边小声将事情始末说了。虽然圣人警告不许乱说,但是韩氏心想着自己丈夫已经是左相了,迟早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怪不得宫里面急召我进宮。”温君庭闻言先是惊骇,随即就明白了宫里急召的原因了。韩氏一听,赶紧起身张罗着温君庭换衣服,把官服拿出来准备好。
下人们也知道事态紧急,不敢耽搁,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不一会儿温君庭装扮一新,登上了马车。回头对韩氏道:“今晚只怕要住在宫里了,你在家稳住了。”
“放心吧,我晓得。”韩氏到底是当家主母,遇事的气度也绝非寻常妾侍可比。温君庭满意地点点头,坐进马车里面放下了帘子。
看着马车颤颤巍巍远去,韩氏转身吩咐下人:“把大门都关好了,夜里值班的人也安排好了。”下人们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到家中的主人们脸色严肃,顿时也就绷起了精神,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