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见到段扬善走进来的那一刻,阿赫于忽然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就像一个茫然的迷路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人一样的安心与欢喜。
段扬善皱着眉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阿诗那,伸手过去按了按脉搏,接着又查看了舌苔、眼皮,阿赫于看着阿兄忙碌,补充道:“阿兄,方医正过来看过了,说是中毒,中的毒叫秋水仙。”
“秋水仙?”段扬善看着阿赫于,后者点点头。
这不是什么罕见的毒药,可以说十分常见了,因为这就是从水仙花的根茎还有叶片里面可以提取的毒素,毒性不算特别强,只是来势猛烈。但是对于特定的人群确有奇效,比如说有过哮喘的病人。
秋水仙可以加重哮喘病人的症状,导致呼吸困难。若是健康人中了秋水仙,腹痛不适之外就是呼吸急促;但是哮喘病人症状加重就会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是吸不动气了一样。
恰恰阿诗那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身体虚弱,得过哮喘。后来随着年纪渐长,生活保持着平静还有饮食上注重粗茶淡饭,哮喘慢慢痊愈了,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她小时候有过这个症状。
“阿兄,是罗宁做的,一定是她!”阿赫于眼里闪着亮光,充满了坚信不疑。
“阿赫于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头到尾跟我仔细说一遍。”段扬善却还依旧保持着理智,他要仔细听取更多的信息,才好判断。
于是阿赫于便从头说起,提到了之前她们跟罗宁的冲突,罗宁想要推到自己却被阿诗那制止了,而且阿诗那对她也很不客气。后来在宴会上,阿诗那想着不想在外人面前把关系处理的那么糟糕,就主动找罗宁敬酒,两个人按照大理的敬酒方式互相喝完一杯,回到座位上不久,阿诗那就爆发了中毒的症状。
一整个事情听下来合情合理,就好像是罗宁之前欺负段氏姐妹未遂,与阿诗那爆发冲突;后来借着阿诗那想要缓和关系的机会,趁机给她下毒。
但是段扬善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说服的人,主要他也对罗宁有所了解。两家争锋相对多年,对于彼此的性格了解了七八成。若是换一个其他的高家人,哪怕是高兴耀,段扬善都会觉得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但是罗宁……
这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很难相信会用这种浅显直白的方式给人下毒,最后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得不偿失。
阿赫于见到阿兄犹豫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相信,这让她十分失望,以至于内心的火气也涨到了最高点。这种愤怒甚至要更胜于对始作俑者罗宁的愤怒,是来自于对自己人居然不相信自己人,甚至不敢为自己人出头的失望与伤心。
“阿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阿赫于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
“不,我没有不相信你。”段扬善看着阿赫于,郑重地摇了摇头,“只是指认罗宁是凶手,需要更多的证据。”
“你看看躺在这里的阿诗那!”阿赫于的怒火勃然爆发,“她就是证据!今日大殿之上,那么多夫人娘子,她们谁跟我们有仇?!只有罗宁!那些夫人娘子害了阿诗那有什么用,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谁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阿诗那死了,罗宁才会有利可图!”
“若是在别的场合之下,的确如此。但是今日你们共聚一堂,阿诗那死了,对于罗宁并无好处。”段扬善耐心的说道,“罗宁不像是一个会做出这种事的蠢人。”
他能够理解阿赫于的怒火,但是他并不希望他们这边被怒火支配了理性。毕竟怒火只会燃烧一切,理性才能够解决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要把罗宁想得那么高深!”阿赫于怒不可遏,“万一她反其道而行之呢!万一她就是故意出了一个昏招,觉得你们都不会相信是她做的,反而靠着你们这些愚蠢的自以为是逃脱了罪名与惩罚呢!”
这句话倒是让段扬善不由得为之动容。不得不说,阿赫于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罗宁是很聪明,那么也难保她会不会耍了一个障眼法,然后愚弄了他们所有人。既然都认为这件事不像是罗宁的手笔,应该不会是她做的,那么就借着大家的误区,反其道而行之。
这倒有些像罗宁的风格了。段扬善此时也糊涂了,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加麻烦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有理。”过了半晌,段扬善才叹息道,“但是这件事官家必然会派人开始调查,我们可以协助,但不能插手。”
阿赫于此时也累了,她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刚刚又冲着阿兄这么情绪激动的吼叫,真的特别消耗人的精力。此时闻言也只是摇摇头:“别人来查也是一样的。”阿赫于坚信不管怎么查,最后只是更加确定了罗宁才是凶手。
寝殿外头夜幕四合,圣人安排了兄妹两人就在寝殿里面用餐。今日段扬善是不用出宫了,吃完晚饭之后,他又被官家叫了过去了解情况。
临走的时候段扬善对阿赫于说道:“阿赫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有满腔的怒火需要发泄。但是为了阿诗那,还是请你暂且忍耐一下。你放心,阿诗那是我的妹妹,这一件事我一定会为她争取到一个满意的交代。”
阿赫于点点头,其实对着段扬善大吼大叫从来就不是她的本意。他们是兄妹,她怎么可能不相信段扬善呢?只是当时太过焦虑的心态还有混合着对高氏的仇恨,让她将段扬善作为了发泄对象。冷静过后再看,阿赫于自己心里面也是后悔的。
段扬善匆匆忙忙去了,留下了阿赫于依旧在阿诗那的榻边,细心的为她卸去脸上妆容,拆下了所有的首饰,甚至将她的身子用热水擦洗了一遍之后换上了新的里衣。
此时的阿诗那在烛光的映照下,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脸色脸色被柔和的烛光模糊掉了那令人觉得不祥的青白,打眼看过去似乎还有些红晕,就好像她只是困了,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