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二十三，两日后是二十五，到时候咱们去看看。”周禛与李珏一口应下。虽然赵栀现在身负皇命，但是官家还算仁慈，没有规定必须多少天就要破案，虽然这个期限想必也不能太长，但是眼下周禛与李珏并不想逼迫赵栀。
“好啊。”赵栀欣喜不已，想了想她又说道，“不过事情还是得做的，我还要见一见罗宁以及阿诗那阿赫于的贴身丫鬟。”
罗宁还有段氏姐妹进宫的时候，并没有带丫鬟进去。这也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宴上的夫人娘子们，也是如此。所以案发之后，她们的丫鬟就被控制起来了，倒也没有亏待，也是软禁在另一间屋子不让人出去。
罗宁的贴身丫鬟叫做妲花，面部轮廓很深刻，一看就不像是中原地区的人。她的汉话说的也一般，但是勉强还能听得懂。
“罗宁娘子并没有下毒。”妲花翻来覆去便只会重复这一句，“她没有。”
“罗宁有去过什么花市？或者买过水仙花么？”赵栀注视着妲花，想要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出什么端倪。
妲花摇摇头，“罗宁娘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四方馆里面待得时间都少，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
这倒是实话，荣庆太喜欢罗宁了，所以常常让她进宫，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里的。而宫里面对于这些东西颇为在意，所以是不会呈上一些有毒的植物。内务府在进贡东西的时候，会做出一番挑选，将有毒的东西全部除去。所以，罗宁在宫中是无法得到水仙的，她如果真的下毒，就只能是在宫外获得水仙，但是这样又跟她的行踪多有冲突。
问完了妲花，赵栀还跑去询问阿诗那与阿赫于的丫鬟，这也是两个很有西南民族风情长相的小姑娘，一个叫呼兰，另一个叫尔朱。
两个人的汉话比妲花还要结巴，偏偏见到了赵栀两个人又急得很，用汉话加上本民族的语言霹雳巴拉说了一通，绕的赵栀三人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明白两个人是在问段氏姐妹怎么样了。
“放心吧放心吧，阿诗那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阿赫于在照顾着她。”赵栀不得不放慢语速，重复了好几遍，才让两个人慢慢平静下来，可以回答她的问话了。
尔朱是阿赫于的丫鬟，跟阿赫于脾性一个样，热烈如火。在她口中，阿赫于平日里不是在四方馆里头带着，就是去外面逛街。
“这里的街上有趣，比大理有趣。”到底是小姑娘，尔朱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天真的本性暴露无遗。
呼兰就更像阿诗那，沉稳许多。据她说阿诗那平时倒是在四方馆的时间更多一些，她喜欢看书。
“阿诗那平时都看什么书啊？”赵栀顺嘴提了一句。
呼兰想了想，方才犹疑道：“什么三国志？还有汉书什么的。”
“哦？”这倒让赵栀有些吃惊了。没想到阿诗那平时看着那么沉默的样子，居然喜欢看这些史书？《三国志》、《前后汉书》这样的史书，行文还算有些晦涩，对于大宋的读书人来说，也是要到了一定的年龄方才读的懂，阿诗那才多大，还是一个异国公主，就已经能看懂这些了？
“阿诗那平时喜欢看这些啊……”赵栀喃喃自语，感觉这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嗯！”呼兰似乎也很自豪，毕竟那些书在她看来也跟天书差不多了。自家的公主能看懂这么难的书，她还是觉得与有荣焉，“公主说以史为鉴，可以，可以……”
后面说的，她就记不得了，顿时张口结舌愣在那里，接不下去话了。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赵栀微微一笑，替她把话说了下去。呼兰顿时高兴起来，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笑，“对对，你说得对。公主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是吗？”赵栀笑得意味深长，“阿诗那还真是博览群书啊。”
呼兰不明所以，高兴的直点头。与赵栀相反的，周禛与李珏二人却是一脸茫然，但是他们很有眼色，硬是忍着没有出声询问赵栀。
赵栀又问了两人一些问题之后，便告辞了。三人走出了四方馆，李珏终于忍不住了：“阿栀，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啊？”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赵栀缓缓吐出这一句话，看着周禛与李珏，“你们不知道这句话吧？”
两个人初闻这句话，都是一愣怔。随即细细思考起来，慢慢念叨着这句话，只觉得回味悠长，乃是难得的名言警句，“这句话是谁说的？说的这么好，怎么我们从来没听过？”周禛在学问上向来严谨，他跟李珏自小都是名家养成，经史子集都是下过很大的苦功的，就算不是为了科举，也是为了以后行走官场不露怯。
周禛不敢说博览群书，但是但凡是有些名气的书他也是读过的，直到如今也是手不释卷。为什么这句话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样好的句子，他看过一遍一定会记住的。
“你们不知道很正常。”赵栀脸色复杂，“这句话出自旧唐书。”两人闻言，顿时变色。
旧唐书成书于后晋时期，作者乃是刘昀。本来这本书因为成书接近唐朝，记载了许多史料，所以很是风靡了一阵子。但是大概就在几十年前，先帝在位的时候，斥责这本书记载的史实多有谬误，下令禁止，命当时的大儒重新编纂唐史，记录为《新唐书》。
从此之后，市面上流行的就变成了《新唐书》，《旧唐书》被禁止之后，逐渐销声匿迹，再也不被世人所知道。
赵栀知道这句话以及出处，还是在前世读书的时候。她喜欢历史，所以学的很认真，其中就非常喜欢唐太宗李世民的这句话，所以记得很牢。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父母疼她，她爱看书就随她去买。但是书本珍贵，赵栀舍不得就常常在书肆里面抄书，书肆老板允许她以抄书换书看。
她也抄过《新唐书》，感觉和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就问过书肆老板这个问题。当时老板就悄悄告诉她，她说的那句话在《旧唐书》上头。书肆老板年纪大，几十年前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当时很多《旧唐书》都被烧了，他有些心疼就悄悄留下来一本，没事拿出来翻翻，所以他知道赵栀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