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娘子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需不需要坐下来喝点热茶?”许知芸示意了一下桌边一整套的茶具,“我煮茶的技艺还可以,赵娘子可想赏光?听说赵娘子也会煮茶,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不必了,多谢许娘子的好意。”赵栀摇摇头,尽力摆出最动人的笑脸,“在外面看花灯看了那么久,也的确是累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了。”
尽全力说完这一番话,赵栀冲着许知芸行了一礼,转身有对上了周禛的目光,二人相顾无言。赵栀垂下了眼睛,不肯再看周禛一眼,向着门口走去,周禛也没有说话,刚刚那一眼所包含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周禛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紧跟在赵栀的身后。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了雅间之后,一直站立着保持优雅微笑的许知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了柔软的座椅上。原本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明秀与明心赶紧上来搀扶:“娘子!”
许知芸只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不错,她的确是在刚刚成功羞辱了自己的情敌,但是她就赢了吗?那样报复成功的快意让她着迷,但是她也很明白,快感消失之后,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空虚与迷茫。
秦国长公主动作很快,上元节之前跟吴知州谈好了平妻的方案之后,吴知州马不停蹄又去了许府。许文华跟吴知州也交集匪浅。许文华参加科举的那一次,考官就是吴知州。按照惯常的规矩,一科科考的所有前三甲士子,都算是主考官的学生。
虽然不是实际上接受教导的学生,但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对于双方也都有好处。所以许文华对待吴知州总是十分尊敬。当吴知州阐明来意之后,许文华顿时陷入了两难。
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平妻的。虽然也是正头夫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还有个女子要跟自己女儿分享这个位子,许文华就替女儿觉得不值。
他倒不是看不起赵栀,而是平妻之位,不管另一个平妻是谁,哪怕是荣庆公主,许文华也不会同意。实在是这个地位太尴尬了。
更不用说周禛跟赵栀的感情出了名的好,周禛为了赵栀背负了多少骂名也在所不辞。之前许文华就跟陆氏商量过,哪怕以后赵栀为妾,芸儿为妻,那也不行。因为周禛明显更偏爱赵栀,芸儿作为妻子势必会受到许多委屈。
更不用说如今赵栀也是妻位,两个人在身份上平起平坐,这样对于芸儿来说也不公平。
吴知州交代完秦国长公主的口信就离开了,剩下的就要让许氏夫妇自己做出选择。许文华回去跟陆氏一说,立刻引起了陆氏强烈的反对。
“这怎么能行?”陆氏十分恼火,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同意!”
如果说之前妻妾还算是装饰了鲜花的陷阱,如今的平妻策略就是不加掩饰赤裸裸的火坑了。但凡是一个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答应这样的做法的。周禛固然是好,但是不值得他们的女儿如此牺牲。许知芸在京中也是出名的,完全可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跟丈夫一心一意,中间没有任何人。
但是许知芸选择了答应下来。陆氏看着倔强的女儿,简直气得眼泪直掉:“芸儿,你知不知道平妻对你来说有多不公平?”这么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做平妻?
“阿娘,我去做平妻,就算不得丈夫宠爱,但是有公婆在上,周禛是不会做得太过分的。”许知芸脸色苍白,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周禛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他是一个端方君子,这就意味着他行事必然遵循着一定的规矩。
秦国长公主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也就是说公婆都站在自己这边,而周禛对待父母至孝。只要这一点不会改,那么最终周禛对待自己就不会太差。
而且自己到底是公主这一房的儿媳妇,以后自己的孩子才是周禛的孩子。而赵栀的孩子继承了大房,名义上是大房的孩子,周禛是不能认得。
一想到这里,许知芸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周禛,你再喜欢赵栀又如何,你为她争取到了平妻的资格又如何?你跟她的孩子,永远只能喊你这个生身父亲为“叔叔”,他只能对着一个牌位喊爹。
你就算再讨厌我又如何?我的孩子,才是你唯一的继承人!
这个想法让许知芸浑身上下又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她也是心碎的。原本以为自己在秦国长公主那里上眼药的计策已经成功了,没想到却是功亏一篑,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不过这个结果也并非不能接受,至少自己也将成为周禛的妻子了。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最终也不算是完全打了水漂。
真要说自己现在对于周禛的心情,许知芸现在也很难说清楚,应该是又爱又恨吧。不再是之前一片纯真的眷念还有爱慕,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憧憬着最美好的爱情一般。如今,则是而是在爱恋之中掺杂着憎恨,越是这样越是叫人欲罢不能,完全舍弃不下。
今晚许知芸没有选择跟家人在一起,而是一个人来到樊楼雅间看灯。结果无意间就看到了周禛与赵栀,那么欢乐,那么情意绵绵,让许知芸忍不住就像要破坏这样的场景,所以她才让明秀下去将两个人请上来。
刚开始,她以为周禛已经告诉了赵栀,就想着要狠狠恶心一下赵栀。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周禛压根还没有跟赵栀通过气儿。
所以看着赵栀失控的脸色,许知芸心中才会那么痛快。我受过的罪,你怎么能不受一下呢?
“呵呵呵呵。”许知芸想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阵笑声。她应该是开心的,为什么不开心呢?她又在赵栀与周禛之间成功地种下了一个分裂的契机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本该高兴的自己,却偏偏想要流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