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立刻沸腾开来,无数双眼睛四下里寻找,还有人小声询问:“这前三名过来了没?”
因为知道这一天贡院门口会热闹非凡,甚至闹出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来,所以不少考生为了避免麻烦,都不是自己亲自过来看榜,而是派自己的小厮,或者雇一个人过来看。当然这也仅限于家境比较好的考生,贫寒子弟也只能自己亲自过来看了。
有跟前三名认识的人,立刻就说道:“任子玉在那边!”
“哪边哪边?”旁人还没有看清楚别人手指的方向,只见曹家还有钱家的家丁都出动了。这些人能做家丁,好歹都是练过的,进入普通人群之中简直如同蛟龙下海,猛虎下山,气势汹汹而来。慌得其他人急忙往两边躲,把那一个幸运的倒霉蛋给孤立出来了。
无数人这下子都看清了任子玉的模样,倒是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清秀的好相貌,但是身板稍显瘦弱,看他的穿着打扮,衣服角上还打着补丁,想必也是寒门学子。但是这些榜下捉婿的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士子的出身。
如今大宋朝堂,讲究的是不看门第,只看阀阅。家境贫寒没什么,祖上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也没什么,甚至爹娘就算是曾经为奴为婢,后来成为自由人也没什么,只要子孙够争气,在科举之中夺得好名次,那么恭喜了,从此之后这一家子就已经脱离了原来的生存环境,成为了大宋新贵的潜力股。
只要在官场上再好生经营个三四年,站稳了脚跟,那么在社会之中就足以从底层跃至上层,成为人人欣羡的对象。
这可不是夸张,试看朝堂之上的兖兖诸公,难道都是非富即贵的出身吗?也不尽然,事实上大部分都是出自平民百姓之中,就是书读得好,再加之会做人,从此一飞冲天,变身凤凰。
再者榜下捉婿的人家,大多都是有些小钱甚至有些地位的,他们才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反正自己有钱就行了,没钱结婚成家没关系,我们出就好了。这样女儿嫁过去,反而有底气一些,掌管着家中的大权,也不怕未来丈夫出息了就寻思着抛妻弃子。
眼见着两家家丁逐渐逼近,任子玉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围观群众有好事者赶紧提醒道:“快跑啊,任兄!”
直到这时候,任子玉才突然恍然大悟,拔腿就开始跑。两家家丁本来互相抛眼刀,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如今一看煮好的鸭子自己就要飞了,那哪里还能忍得,“兄弟们,给我上!”
顿时贡院门前鸡飞狗跳,一大帮人呼啦啦地就要捉那一个慌不择路逃窜的可怜人,围观群众有的人有心使坏,指点着家丁们该去哪里捉人,有的人心善,就故意挡住家丁的路,让任子玉有机会逃跑。
贡院附近的酒馆茶楼也跟着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那边那边,快往那边去!”
“人都要跑了,你们怎么还不追呀!”
“探花郎小心!别往那里去,他们已经堵在那里了!”
其实会试所排的第一二三名包括第四名,也未必是最终殿试的名次。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会试的第一名最终只是探花,而原本的探花成了榜眼之类的。因为殿试纯粹是官家在考验各位学子,自然会从相貌谈吐等各个方面综合考察,所以名次还会有上下浮动。
但是基本上跟会试的考试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也不可能三甲的人突然跃升到一甲,或者一甲的人跌落到三甲去,基本上都还是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
围观群众可顾及不到这个,现在就已经把探花郎给喊上了,吵吵嚷嚷的,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直着嗓子叫道:“状元郎与榜眼也在这里啊!大家快来追!”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水面就已经快要沸腾了,这一下子人群都要炸了。而原本隐匿在人群中暗搓搓看着狼狈的任子玉的前两位少年英才,此时呆若木鸡。本来以为藏身在无人认识的人群之中很安全,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群反而都成了暴露自己的眼睛。
钱家、曹家下场了,可还有其他人家虎视眈眈等着分一杯羹呢。这下子不得了了,前三名均来到了场内,现在还干等什么啊,大伙儿撸起袖子,都下去冲吧!
围观的人根本没心思做别的了,捶着桌子拍着巴掌,也不知道是给诸位榜上有名的学子助威,还是给各家的家丁助威。家丁们十分好辨认,本来前几年他们还没有穿上统一的服饰,常常发生鱼目混珠的事情,本来以为是王家的人,没想到最后被李家抢走了。到后来,各家都学乖了,自家的家丁都穿的一样,敌友好分辨,迎面而来的人是要痛打一顿还是通力协作,通过衣服就能辨认出来了。
倒是学生们这里,大部分都是穿着青衣长衫,平白增加了不少辨认难度。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学子们势单力薄,但是家丁们这么多人想要围堵一个也不容易的缘故。还有更鸡贼的学子,硬是穿着一身做苦力的短打服饰来看榜,此时就优哉游哉。
但是万一有认识的指出他来,那也只有慌忙逃窜的份儿了。
曹家钱家人多势众,自然不可能都来追一个探花,尤其是前两名也被人认出来了,肯定要分出人手去追名次更好的学子。但是这不意味着探花这边就能松一口气,一些财力地位比不上这两家的人家,此时就想着趁乱摸鱼,把探花郎收入囊中,所以他依旧是跑得十分辛苦。
再说有没有学子就是指望着通过这个机会找一个好岳丈呢?那也是有的,这样的人通常也是榜上有名,可能名次不是很高,但也绝对在三甲之中。这个时候,一般就要文雅友好多了,都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出面,一双利眼把人上下一打量,心中有了数儿,便上前主动道:“这位郎君,我家主家有一小女,今年才及笄,端的是花容月貌,想找一可心郎君,可有意愿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