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对于李珏所说的话哑口无言,她口才本来就不如李珏,再说其实这一次出嫁前后闹出的风波,也让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可以藐视一切的。
之前阿娘把自己禁闭起来的时候,曾经苦口婆心地问自己,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给皇家蒙羞。当时荣庆心中又急又怕,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何人敢指责皇家!”
“天下人!”当时圣人就怒喝了一句,“天下人都敢指责皇家,不仅敢指责,还敢杀!”
荣庆当时就呆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那之后,圣人也很少来看她了,她一个人待在宫殿之中,除了派人出去搜寻消息之外,就是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那里发呆,她想了很多很多。
皇家是高高在上,高悬于万民之顶,一方面说明地位非凡;另一方面,也就意味着皇家的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人在关注,在窥探。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立刻就会有人出来指责。当然皇家之人可以不管不顾,继续倒行逆施,底下人是不能把你如何。
但是一个底层人的愤怒不算什么,一百个一千个,成千上万个,无数个呢?纵然是真命天子,一拳能当四手吗?那个时候,从底层掀起的滔天巨浪足以把任何人摧毁的不留痕迹,在大宋之前,还有那么多的朝代,那么多的公主,又有谁能够善始善终,永垂不朽呢?八壹中文網
荣庆也是读过书的,不仅读过书,还专门学过史书,只是教书的先生从来不会告诉自己那些史实背后隐藏的深意。荣庆也从来没有去深想过里面的含义,还是到那个时候自己无处可去,情绪十分绝望的情况下,只能一遍遍在自己脑海里面反复的想,才终于有了一点感悟,知道什么叫做怕。
自此之后,荣庆其实就死了胡作非为的心。别人都很吃惊一向骄纵跋扈的荣庆为什么会乖乖接受安排没有出一点意外情况,其实无非就是荣庆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她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心中知道怕,行事自然也就有了底线。
李珏作为荣庆身边的亲近人,自然很能感觉到荣庆这一点点变化。当然这对他对荣庆而言都是好事,所以他才会这么不辞辛苦耐心跟荣庆讲道理,说得多了,公主无形之中也就听进去了。
不得不说,李珏用这一招对付荣庆,正好是歪打正着。一直以来,官家与圣人都太过宠溺荣庆,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步步试探着底线,直到最后犯下了过错不得不用自己的终身大事赔进去掩饰。到这个时候圣人官家醒悟过来,却已经悔之晚矣,荣庆不仅赔了自己,还拉上了倒霉的李珏。
好在李珏并非像外表那么风流,他其实异常认真负责,主动迎娶荣庆,并且教给她这些道理。
虽然荣庆并不是一个很能接受别人教训的人,但是谁对自己好,她还是分得清的。李珏对她说的话不中听,但是愤怒过后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荣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李珏说得对。
比如说李珏对于罗宁的评价,荣庆为了说服李珏,曾经历数罗宁对自己的好。李珏都耐心一一驳回,荣庆不忿,脱口而出了之前自己下毒给赵栀的事情。
说完之后,荣庆就后悔了。这件事一直深埋他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口没遮拦泄露了出去呢?而且还是让李珏知道了,李珏跟那个赵栀关系不错啊!
想到这里,荣庆偷眼看了李珏一眼,后者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神色,点头叹道:“果然是你跟罗宁所为。”
不知道为什么,李珏这样平静的态度与感叹的语气,竟然比他勃然大怒指责自己更让荣庆觉得难以忍受。
“公主,你之前不过是有害人的想法,罗宁知道之后不仅没有劝阻你,甚至变本加厉帮助你实现这样的想法,你就觉得她是好人了吗?”李珏语重心长,“你怎么会那么傻?”
“我讨厌赵栀,我就是不喜欢她!”荣庆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我们都有不喜欢的人,难道对于不喜欢的人都要除之而后快吗?”李珏加重语气,“这样的话,只怕这个世界上的人早就死绝了,那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又有多少人会不喜欢你呢?”
荣庆哑口无言,她对于自己的声名还算有个清楚的了解,知道不少人也会在背后议论自己,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评价。
“如果罗宁真的为你好,她就不会放任你这样的想法滋生,而是会立即劝阻你。”李珏越说越严厉,“她这样曲意逢迎,就如同是历史上那些佞臣,陪伴在暴君身边,都是遗臭万年的靶子!”
荣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其实最后赵栀没有事,荣庆其实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害人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有旁人动手,按理来说她不用担心什么。但是那一段时间,荣庆睡得很不好,老是梦到赵栀七窍流血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然后自己便是满身大汉的醒了过来。
这个梦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罗宁。那段时间她把罗宁留在宫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她不敢一个人入睡,有人陪着才觉得好了点。
后来罗宁计划落空,荣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更多的还是庆幸,终于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果然从那之后,赵栀再也没有在她的梦境之中出现。
之后荣庆也再也没有提起过再次行动的计划,因为她发现害人其实很难。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讨厌赵栀的话干脆就不见她就好了,这样也清净一点。
当时她还没有觉得罗宁这样帮助自己有什么不对,当她拿到合鸾,并且自己也成为了合鸾的受害者之后,荣庆才恍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比如说合鸾这个东西,京城里面只有少数青楼才有,做什么用的自然不言而喻。”李珏继续说道,“如果罗宁真的对你怀有好意,根本不应该把这个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