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难就难在两个人各执一词,偏偏都还很有道理。因为没有人在现场目击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只能依靠两个人的证词还原事情的经过,而这两个人又都不是足够令人信服的,在他们各自的叙述之中必然都会有利于自己,所以如何剥开那些维护自己的语言看到事情的真相,就是破案的关键。
周禛的手下已经将那一位香料铺的老板也请到了台上,但是他的确是一问三不知。因为他好不容易搞到了这一块金香玉,十分宝贝,总是看护的好好的。当时全长吉被人推了过来,香料铺主人还以为他往前扑过来是要抢走自己的宝贝呢,所以一把护住了金香玉,用背对着全长吉他们,自然是没有看到全长吉与尔朱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眼看着案情到了僵持的地步,全长吉依旧坚持要搜身,尔朱峰则是十分无奈的看着周禛,希望他能给自己做主。周禛坐在台上,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命令,将尔朱峰待下去搜身。
知州都如此说了,尔朱峰也是无奈,只好遵从了命令,全长吉也被一起带了下去,让他亲眼看到搜身的过程,省得他之后再纠缠。
赵栀看着尔朱峰的面目表情,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既不恼火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着几分平静与得意。这是很古怪的情绪,他被人冤枉到了这个地步,还三番五次搜身,就算是好脾气的人此时也应该暴跳如雷了,可他还是这么镇定自若。
如果不是他的脾气天生就是特别好,特别能够包容别人,那就是他确信这根本就不会搜出什么来。
赵栀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那就是尔朱峰确信自己的确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他敢这么肯定,要么就是他的确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要么就是他确信金子藏得很好,别人都不知道。
那么到底会是哪一种情况呢?
赵栀正在沉思的时候,只见得两个人再一次回到了大堂上来。这一次,全长吉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无精打采;尔朱峰虽然脸上依旧神色平静,但是那隐隐的兴奋,赵栀确实能够一眼看出来。
不用说了,赵栀知道她的猜测应验了,衙役们也没有在尔朱峰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果然,衙役们在给周禛汇报的时候,表示全都是一无所获,没有任何黄金的痕迹。这一下子围观群众也是哗然,立刻开始有人鸣不平了。
“已经搜身那么多次了,什么都没有,应该可以放别人走了吧!”
“是啊是啊,虽然是异邦人,但是只要明礼守法,在明州一样是可以生活做生意的嘛!”
“如果诬陷别人,以后谁还敢来明州啊。”“就是就是!”
大家吵吵嚷嚷的,听得全长吉皱紧了眉头。他还是怀疑尔朱峰,但是却毫无办法。他自己亲自看的搜身,尔朱峰被脱得一丝不挂,身上所有衣服都被扒下来,每一个口袋都仔仔细细搜过了,就是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他,最怀疑尔朱峰的人,此时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尔朱峰的理由了。
再看尔朱峰,正冲着大家不停鞠躬作揖,似乎是在感谢大家为自己仗义执言。这个西夏蛮子,真是太狡猾了!全长吉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周禛也从高堂之上走了下来,随着他逐渐走入大堂中间,百姓们的喧哗声也慢慢平息了。大家都知道知州大概是有话想说。
赵栀不自觉的凑到了前面,她想看看周禛会如何解决这一个棘手的案件。
“这么看来,你倒是的确无辜。”周禛第一句话是对尔朱峰说的。
尔朱峰冲着他行了一个礼:“诚实的人自然是无辜的。”
“那么我还有个疑问,你这个随身带着的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周禛指了指尔朱峰腰间的琉璃瓶子。
这个琉璃瓶子微微泛着绿色,十分晶莹剔透,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也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饮料,正随着尔朱峰身体的移动微微晃动着。
“哦?这个啊,”尔朱峰摸了摸腰间的瓶子,“这是我随身带的烧刀子,西夏那边的特产。”
烧刀子是一种极其辛辣的白酒,用高粱制成,如果不善喝酒的人第一次喝这种酒,能被呛得半死,从嘴巴到肚子里都在火辣辣的燃烧一般。
随身带酒倒也没什么特别,行商途中寂寞难耐,喝一点酒让自己更兴奋一些,也是很多商人会选择的方法。
周禛点点头,伸出手来:“拿来给我看看吧。”
这一回,尔朱荣表现出了罕见的迟疑与不情愿。赵栀一眼就看出来了,心中顿时起了一个咯噔。难道这瓶液体有什么古怪?还是尔朱峰只是单纯不想给周禛看?一瓶酒而已,又不是什么琼浆玉液。
但是不给的话,显然会显得更加古怪。因此尔朱峰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腰间挂的琉璃瓶子,递给了周禛。
周禛看了看,随即便拔开了上面的瓶塞。说来也奇怪,这瓶塞也是琉璃做的,而不是通常的木塞子。他凑到了瓶口闻一下,随即便微笑地对尔朱峰说:“你的这个酒,似乎味道不太对啊,怎么一股浓浓的酸味?”
尔朱峰有些局促,半天没有说话。周禛也不催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似乎就要等他开口解释。大家似乎也都发现了不对劲,无数双眼睛看着周禛与尔朱荣,等待着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实不相瞒知州,这里面的确不是酒。”过了半晌,尔朱荣才陪着笑缓缓开口,“这是工匠们需要的酸。”
酸?赵栀有些一知半解,但是身边有知道的人就哦了一声,就有人急忙求教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这是做雕刻的手工艺人常常要用到的东西,就是可以腐蚀原料,这样方便雕刻作业。这东西的配方十分讲究,只有大宋这边有,西夏与辽国虽然也有仿造的,但是质量一般般。
又因为这东西使用起来有一定危险性,所以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