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酸？她的确不是专门的手工艺人，不了解这个时代的酸到底是什么，但是想来跟后世所学的东西大差不差，这样的话……
“这东西如此危险，你这样戴在身上，若是人潮拥挤，很容易伤到别人。”周禛语气平平，盯着尔朱峰说道。
尔朱峰面露羞惭之色：“是，是，知州说得对，是我大意了。主要是同乡托付我买一些带回去，就想着带一点了。以后定然不敢了。”
周禛将玻璃塞子塞上，递给尔朱峰。尔朱峰松了口气，伸手正要去接，却听到一声洪亮的女声：“且慢！”
众人倏然一惊，忍不住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是一个小娘子，看着清清秀秀的，一双眼睛确实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周禛转过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手都忍不住一抖。还好他自控能力强，抓紧了瓶子没有松手。他近乎贪婪地看着赵栀的脸庞，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看着她了？
赵栀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走到衙门中来。衙役们正要阻拦，却被周禛喝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赵栀一步一步走来，只是眼睛从来都没有往自己身上看。
走到了尔朱峰面前，后者有些疑惑：“这位小娘子，你还有什么指教的地方吗？”
“指教不敢当。”赵栀微微一笑，突然拔下了头上的钗子，一头秀发纷纷披散下来、众人看的惊了，谁都不知道这位小娘子到底要做什么。
赵栀看了看琉璃瓶子，伸手就要从周禛那里拿过来，但是周禛没有松手。
“这东西很危险，不管你要做什么随意，但是瓶子我拿着，你不要碰。”周禛低声说道。
赵栀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低下头，没有再坚持。周禛扒开了瓶塞，赵栀将自己头上的发钗投了进去。
接下来就像变戏法似的，赵栀的发钗竟然在液体里面迅速的消失了，液体之中生出了许多小泡泡，但是发钗却是无影无踪。
“这酸，未免也太厉害了吧……”围观群众之中有人喃喃自语。
那个懂行的人也不由得傻了眼，“这是什么酸？怎么这么厉害？”
“你也不知道？”旁边有人忍不住问道。
“我们平时用的，哪里有这么厉害！”那人看的咂舌不已，“这样厉害的酸，东西都要给腐蚀完了，我们还怎么做活！”
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瓶子的底部似乎慢慢有什么东西开始出现，从无到有，有小到大，刚开始大家还以为那是小娘子扔进去的发钗，但是很快定睛一看，便看出了端倪。不对，这东西光华灿烂的，这样的色泽——
“这不是金子吗！”有眼尖的百姓惊呼道。这让被冷落一边的全长吉立刻激动起来，急忙凑上来观看。
众人没有看错，在瓶子的底部，正有一小团黄金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水里的气泡都慢慢散尽之后，这一小团黄金显得更加显眼。
“这是我的金子！这是我的呀！”全长吉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有些失态的喊道。之前他始终坚持就是尔朱峰偷了他的金子但是几次搜身都是一无所获，不仅旁人开始质疑他，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了好人？
如今这结果就摆在眼前，这金子就是他的！一定是他的！全长吉一把抓住了呆立当场的尔朱峰：“果然就是你干的！”
这一出峰回路转，看的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怎么这小娘子的发钗一掉进去不见了，反而出现了金子呢？
尔朱峰脸色阴沉的可怕，现在的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彬彬有礼，和气温柔的形象了。他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似乎正在死死控制住自己不要突然爆发。
周禛上前一步，伸手先将赵栀拦在了身后，随即示意左右衙役们注意尔朱峰的动静，防止他暴起伤人。赵栀一下子戳穿了尔朱峰的把戏，难保尔朱峰不会对她怀恨在心，还是要仔细一点，防止他突然狗急跳墙。
七八个衙役上前，先将尔朱峰团团围住。不料尔朱峰只是看了看左右的情况，便主动说道：“好吧好吧，的确是我做的，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那犀利的如同鹰隼般的眼光就射向了赵栀。
头发半披的赵栀刚刚被周禛拦在身后，此时半露出一张脸，笑道：“我也曾见我们村里的匠人们用过这种东西，不过他们称之为王水。”
“王水？”尔朱峰喃喃自语，“王水……哼，这么霸道的腐蚀性，倒也的确是王水。”
赵栀记得很清楚，这不过是前世化学课上的内容，浓盐酸与浓硫酸的混合物，就可以制成腐蚀性超强的王水，甚至可以腐蚀掉金子等金属，所以这种液体只能在玻璃之中保存，也无怪乎尔朱峰的琉璃瓶也只有玻璃塞子能用，只怕用了木塞的话没过多久也会被腐蚀殆尽。
刚刚赵栀所做的如同变戏法一般将金子又变了出来，实际上只是用到了化学上非常简单的置换反应。赵栀头上所戴的是金包铜的首饰，里面是铜胎，放到王水里面，就可以让原本已经被腐蚀掉的金子再重新被置换出来。
只是发钗到底体积小，置换出来的也不是全部的金子，而且置换出来的金子也没有形状，只是一团的。不过这样就足以证明尔朱峰的把戏了。
赵栀没办法跟这个时代的人普及这些专门知识，索性一切都推到了村里的匠人身上。是他们发现了不同酸兑在一起之后会有其他的液体产生，而不同的金属放进去，有的会消失，也有的会被还原。
经过了赵栀这一番浅显易懂的描述，大家也才恍然大悟，同时还觉得有些失落。因为有的想象力丰富的人，还以为这个小娘子是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呢，原来到最后竟然是如此啊。
“宋国的工匠果然是了不起，我还以为这一点只有西夏的工匠才知道，没想到在宋国内竟然已经有人知道了。”尔朱峰叹息了一声，至少之前他用这种方法骗走了不少人的金子，没想到今日还是马失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