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对待俘虏比较温和通常来说不会使用酷刑,也不会关押太久更不会杀了他们,关一段时间就放回去的可能性很大。这个犯人大概就是瞅准了这一点,硬撑着不开口。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回去辽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定程度的重用。
他不说话也没关系,方纪让其他被抓的犯人指认这个人,才得知了这个人是西夏人,叫做赫连荣,乃是宏光身边的谋士。
一个谋士!这让方纪激动起来了,还是宏光身边的谋士,他能知道多少东西啊!
方纪十分重视赫连荣,吩咐狱卒绝对不可以让他有什么闪失。
没想到赫连荣在牢里呆了几天之后,主动要求见方纪了。这让方纪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抽出时间去见赫连荣。
两人一见面,赫连荣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城外的辽军退兵了吗?”
“没有。”方纪条件反射一般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本来应该我来问你的,想不到却让你抢了先。”
赫连荣十分放松的笑了笑,“都说青州知州为人随和,果然如此。”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此时不是在牢中,而是在街头小酒楼里面见朋友似的放松。
“你以前在青州做过生意,认识我也不奇怪。”这么些天方纪虽然没有过来审问赫连荣,但是针对这个人的背景调查还是做了不少的。赫连在西夏可是一个大姓,很多人都叫这个姓,所以说这一个大姓下面就有许多分支,除了正统的一直都叫这个姓的,还有很多人是到了西夏之后改姓了这个,总而言之发展十分复杂。
青州城因为跟西夏往来密切,所以方纪想要调查一个有名有姓的西夏人实际上非常容易,问一问城里面跟西夏人做生意的商人就知道了。
而赫连荣这个名字还真的在商道上不算陌生,方纪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清楚了。这个赫连荣出身西夏天水城,家族就是经商的,做些丝绸皮毛的生意,当然私底下也还有走私的底子。不过商人逐利,经营商业的多半都会有些不干净的手段,大家都很清楚,就算彻查也不能完全取消,所以彼此心照不宣。
大概四五年前,赫连荣突然就不做生意了。他本来就隶属于自己的家族,他不做了之后,手头的这一块就转给了家族里的其他兄弟们接受。跟他对接的青州商人也问过为什么赫连荣不做生意了,毕竟他正值壮年,还是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候,而且赫连荣做生意也算是做的风生水起,跟他合作的还算愉快。
其他西夏人只说赫连荣厌倦了做生意,想要做些别的,至于到底转行做什么,就只有赫连荣自己知道了,其他家族中人都不太清楚。
当然了现在方纪知道了,大概赫连荣就是那个时候去了辽国,转投入宏光的麾下。
“我倒是很奇怪,你明明是一个商人,又是怎么会成为宏光的幕僚?”方纪见到赫连荣这么放松,干脆也坐下来,跟赫连荣拉起了家常。
这一回,赫连荣却罕见地没有再沉默,而是随意地说道:“我在做生意的途中偶然一个机会认识了宏光,当时正好他身边缺乏一个对西夏对宋国都很了解的人,我就干脆毛遂自荐了。”
“商人从政,你这是要做吕不韦啊。”方纪懒懒地说道,眯着眼睛看似十分放松,实际上还是在打量着对面的赫连荣。
“我是商人,商人都是逐利的。奇货可居,当然不可以放过。”赫连荣盘着腿坐在牢中的稻草对上,神情闲适的就好像他是坐在家里一样。面对方纪别有深意的盘问,他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就说出了自己的居心。
当年著名的大商贾吕不韦发现了秦国的质子异人,指着他说道:“此子奇货可居也。”于是他开始扶植异人一步步回到秦国登上王位,最终自己成为了秦国的宰相,甚至是始皇帝的亚父。一个商人登上权力的巅峰,可谓是千古传奇。
赫连荣用此典,其心中所想不必说就已经昭然。
“你倒是很有野心。”方纪叹了口气,“但你似乎选错了人。”宏光能不能最终成为大器,还是另一个事。
“人嘛,总要有点想法的。”赫连荣也随之叹了口气,“做商人的看货品,看走了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想不到你自己也承认了?”方纪有些讶异,赫连荣跟在宏光这里也有几年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后悔了?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被捕了吗?这样的话未免太容易放弃了。他所谋者甚大,注定了这个过程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如果因为这一次入狱就放弃了的话,基本上赫连荣就是无法成功的。
“我比你了解宏光,也了解城外的这支队伍。相比现在宏光与温格的矛盾已经逐渐不可调解而且趋于明面了。”赫连荣的手握成拳,屈起指节轻轻敲打着地面。
“温格这个人向来不信任异族人,辽国中央朝廷的里面的韩师古等人因为是汉人,温格对他们意见很大。他跟随格勒赤忠心耿耿,多半是因为格勒赤的身边也很少有汉人与西夏人。”辽人的几个汗王以及最高的皇帝,对于异族人的想法差异很大,有的人是来者不拒,只要是人才都很喜欢;有的人则是全力排斥,身边都是本族人,对异族人没有一点信任。
“我被抓了,而这一次偷袭又是我想出来的主意,他们一定会觉得是我的叛变导致了这一次失败。”赫连荣说到这里,才真正显露了愁容,“就算他们心里明白不是我,表面上也一定要这么说。”
“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这场失败推到你的身上,回去他们也好跟格勒赤交代?”方纪接了后面一句。这样想一想,赫连荣的处境也的确是十分尴尬。
赫连荣点点头,“正是如此。”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你还是不肯说?偏偏到现在才说?”方纪百思不得其解。刚开始说了,他也不必受饥饿之苦;现在不说,方纪也依旧不能把他怎么样。
“刚开始不说,是我想看看辽军还会不会在短时间内组织一次攻城。”赫连荣又叹了口气,“如果短时间内在进行一次强度跟那个晚上一样的攻城,方知州你觉得你们还能守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