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我心惊胆战,我梦到小叔和侯爷被陈老鬼挂到白树林里,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全都被人缝了起来,风一吹,就像两只灯笼一样晃啊晃的。
第二天一早,我才发觉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我看了看沈小雅,她依旧躺在那里,似乎还没有醒。我站起身来,来到洞外的平台上,那平台虽然不大,但是很平整。在两边竖起来的石壁上,不知名的植物结着艳红的果子。一条条藤蔓从山顶处垂了下来,直到山崖深处。
我抓起一条藤蔓来,用力拉了几下,头顶上“胡拉拉”一阵响动,被那藤蔓牵引,几块山石从头上掉了下来,吓得我赶紧缩着脖子跑回洞里。
等那山石不再掉落,我看着那些落在洞口的石头发愁。如今这山洞向外界的道路不通,我不知道沈小雅是怎么上来的,但是凭我自己的话,想要独自逃离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然而沈小雅现在的确是对我没有什么威胁,可是听她每次扬言说身体好了之后就要我的命,我的心底就打颤。
现在看她的样子,伤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痊愈是早晚的事。如果当真在她把伤养好之后,想对我有什么不利之举,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惟今之计,还不如想着办法,赶紧逃离这里。
话虽这样说,可这往下看是万丈深渊,头顶上刀削斧劈似的悬崖峭壁,我就算是长出翅膀来也得飞好一会儿。想到这儿,我一阵泄气。
然而我还是不死心,等到山石不再下坠,我再次走出洞去察看洞外的情况。却发现石洞两边的石壁上,有人用什么东西画着一种神秘的图案。
那图案是在石壁上凹进去,似乎是用什么尖利之物雕刻而成。我伸出手指按在那凹处,却发现那大小与手指别无二致。一见到此,我冷汗就下来。莫非这图案是被人用手指硬生生划上去的?
这怎么可能,人的手指再怎么坚硬,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在石头上画出凹痕出来。这还不是主要的,最让我吃惊不已的是,之前这洞外我也来过,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样的图案。也就是说,这个图案是在我和沈小雅到来之后,被人用手指画上去的!
再仔细看时,我突然发现这个图案我之前肯定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我想起我和侯爷夜入陈老鬼的纸扎铺的情景,立时想起,在陈老鬼的纸扎铺里屋的门口,画着的就是这个图案。
莫非在我和沈小雅睡着的时候,陈老鬼来过?
一想到这儿里,我冷汗就下了来。
想到这儿,我心头一阵狂跳,慌忙进洞把沈小雅叫醒,搀扶她到洞口。当她也看到那洞口的图案时,脸色也是为之一变,惊呼出声道:“瞎裁缝!”
我急忙问道:“这是瞎裁缝,你没有看错?”
当下把我与侯爷去陈老鬼纸扎铺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沈小雅,沈小雅看着我说道:“果然,陈老鬼就是瞎裁缝的人!”顿了一顿,沈小雅又补充了一句,“可能,陈老鬼就是瞎裁缝!”
听到这话,我冲口而出道:“这绝对不可能,我们家跟陈家那么多年的恩怨,陈老鬼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在十里坡了,怎么可能是瞎裁缝。”
沈小雅面若冷霜,说道:“瞎裁缝的易容术之高明,你根本就理解不了。”
这一句话,把我惊得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想到瞎裁缝有一双巧手,而陈老鬼也有一双巧手。听沈小雅说瞎裁缝是六指,但是我与陈老鬼见的次数不多,可我却居然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手,也可能是陈老鬼故意不让我看到他的手。
想到这儿,我问道:“你是说,在咱们不知情的时候,瞎裁缝来过?”
沈小雅说:“这里我们待不下去了,咱们得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我忙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这样,你先想办法把我弄出去,然后我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去处。以后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俩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话音刚落,沈小雅一把抓住我,从我后脑一拍,另一只手一下捂住我的嘴巴。我吃了一惊,感觉一个蠕动之物顺着我的喉咙直接就爬入了胃里。
我大惊失色,闪到一边用手指不住抠着喉咙,直抠得我一阵阵干呕,直想到把那东西给吐出来。
沈小雅冷声说:“你看到了我的样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我气道:“你个妖婆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小雅笑道:“放心,给你吃的是南疆的蠕虫,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你肯定就死不了,但是如果你想跑,半个月后,那虫子必会食你的脑髓,到时候你就会性情大变,失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
我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丫头看起来如花似玉的,心肠果然是狠毒。
想到这儿,我说道:“那我现在就跳下去,看你能怎么样!”
沈小雅白了我一眼,也不搭我的话,只是说道:“把火堆压灭,咱们赶紧走。”
我心头气恼不已,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她昏迷的时候不管她,也省得她现在这样算计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妞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知恩图报,好歹我也算是救过她一命。
我向脚下的深渊处看了一眼,一股山风吹来,我双脚不由发软,这要是真跳下去,恐怕真要摔个粉身碎骨不可。按现在的情况看,死是肯定不敢死的,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洞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那小妞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我把火堆压灭,又把吃剩的东西丢到洞外,沈小雅把一根藤蔓递给我,说道:“拿着这个,从这里下去。”
我大惊失色,问道:“你说这么,这里这么高,就这么顺下去?”
沈小雅白了我一眼,说道:“要么就按我说的做,要么就在这里等死。”
说完也不等我,抓着藤蔓就跳了下去。只见她在半空中,身形显得很是飘逸,尤其是那黑色的风氅,再加上一头柔顺的黑发,看起来就像一个下凡的仙女一般。
我没有办法,眼看着她越去越远,当下狠了狠心,也学着她的样子跳了下去。双脚一空,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浮现无数种失足落下去惨死的场面,不由一阵手脚发软。
我不敢向下看,感觉着自己的身形已然不受控制,山风一来,手里的藤蔓远远地荡了开去,而后合身“咚”一下撞在对面的石壁上,把我撞得七晕八素。
好容易控制的身形,我手脚并用慢慢向下滑。
此时的山洞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下边是什么情况,现在我的想法就是如果手里的藤蔓到半山腰后就没有了,那该怎么样。想到这儿,我越发担心了起来。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想再爬上来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我,只能祈祷那藤蔓一直延伸到底端。
慢慢地,我双手开始麻木,我感觉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心里有点慌乱,好在山壁之下不断有可攀爬的凹处,这使我可以站在那里稍稍休息一会儿。如果从这里一口气顺到谷底,我相信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体力。
我把身体靠在石壁上,不断喘着气,看了一眼下方沈小雅,只见她也在一处凹处休息,见我看她,她把脸转过一边。
现在的我没有时间跟她置气,抬头看了一眼我们之前待过的山洞,此时那山洞与我相去更加远了,看起来就像一只眼睛。
等等,眼睛?想到这儿,我心头一惊,因为这个想法一出来,我看那山洞越来越像一只眼睛。远远看去,连眉骨和眼袋都隐隐可见。我斜过身子,向另一个方向观瞧,令我惊奇的是,在那个山洞的不远之处,居然还有一个洞,与之前那个山洞一样,也像极了眼睛。
一时间,我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因为随着我的辨认,一张巨大的几乎涵盖半座山峰的人脸慢慢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张人脸的下额处,在我头顶靠左的位置是一个比较大的石洞,隐隐就是那张人脸的嘴巴,而那嘴巴靠上,是一大块悬在半山腰的山石,构成了那张人脸的鼻子。
看到这里,我冷汗直冒,这种奇景根本就不像是人工凿成,而真的是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力,造就了这么一个形象。我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感觉,一种来自于天边,或者说是远古的一种召唤,我在所站之处,望着那巨大的人脸,自心底里产生一种敬畏。我甚至就想对着那张人脸顶礼摩拜,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灵魂无比的虔诚。
我终于真切的感受到,那些善男信女面对着自己崇拜的神拜,那种由衷的敬畏是从何而来,这种感觉使人极度愉悦,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在此时,瞬间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升华。
然而就在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神游天外之际,就听见沈小雅的呼叫声传来。
我瞬间恢复了神识,低头看沈小雅向我挥着手,不时伸手指向上方。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时间怔在那里。就在我们刚刚下来的石洞处,不知道何时,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迎风而立,身上裹着的长袍顺风展开,那样子就像一个世外的神仙一般。
我正好奇间,就看到那人身子一斜,直直朝我的方向冲了下来。
我大惊失色,原因是那人并没有用什么东西借力,而是直接就跳了下来。他头朝下,脚朝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从山头掉落下来的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