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会省心。
玉儿哭了一个整天,侯爷让我去安慰,但这种事我怎么安慰?我告诉她她哥变了僵尸,惟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然后用缚魂锁打得他魂飞魄散?
可问题是,小六子的尸体跑去哪里了呢?这个问题又让我想到之前在坟场见去的那具女尸,也是一下子就不知道去向,这两个事情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儿,我就有一个想法,这些事之间有没有关联现在不能确定,但是我却隐隐觉得这些事都与那王财主家有莫名的联系。
回到酒楼之后,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侯爷,侯爷摇了摇头,说:“要说这个感觉,我也一直有。当初在坟场的时候,那夏先生明明白白跟我们说,王有财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高人,而这一件件怪事出来,首要怀疑的对象铁定是他。”
我说道:“要不咱先去会会王有财?”
侯爷想了想,一拍脑门说道:“有了!”
说着侯爷把之前在神庙里捡到的那颗金锭子拿了出来,对着我阴恻恻地笑,说道:“咱哥俩去王家走一趟,用这个东西试一试王财主。”
我问道:“怎么试?”
侯爷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见他不说,我也就不多问了。侯爷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不想自找没趣。
王家在武清颇有势力,那宅子也大,基本上不消太多打听,我俩就来到了王家大宅门口。
别说,那宅子可真是气势,当然虽比不上大帅府,但是对于我们来讲,算是相当震撼的了。
门口两个大石狮子看门,往下七个台阶,是广亮的大门。门上门钉闪着金灿灿的亮光,我一楼,纵九横七。见到这儿,我和侯爷又是一怔,这门钉可是有讲究的,皇帝的皇宫,大门门钉作九五之数,而这纵九横七,可是亲王府制。虽说这是民国了,但要是宅子是前辈传下来的,那就说明王家的身份,真真不简单。
侯爷抓起了门环就是几下,过半晌没有人应声,侯爷又拍了几下,这时候,门开了,从里边伸出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出来,先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几下,而后说话细声细语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侯爷说道:“我们是外地人,昨天跟王财主照过面,这次来,想跟他说点事,你去通传一声。”
那个又看了我们一眼,而后翻了个白眼,说了声:“等着!”而后“嘭”一声就关了大门。
侯爷骂了声:“看门狗!”而后跟我说道:“看起来这王家还真是家财无数,就看这宅子的气派,想来身份也不简单。”
我点了点头,说:“确实很气派。”
侯爷说:“说起来这京津之地,真的是卧虎藏龙。当初辛亥革命把宣统皇帝拉下马,京里的王公贵胄有的就回到了东北,还有一部分毕竟舍不得这繁华之地,就改了姓名举家搬到了武清天津这样的京畿之地。所以说,在这里,没准就碰上一个王公权贵,你瞅瞅,这不就是叫咱们给碰上了?”
我和侯爷边说着话,一边站在那等着,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见人出来。侯爷急了,起身再次敲门,这次连个回应都没有。
侯爷说道:“这他娘的王财主就是想避而不见,奶奶的,他不想见咱们,咱们还就非得见他不可。我就不信这姓王的躲过了初一,能躲过十五。”
我问道:“这怎么办?”
侯爷站在门口想了想:“嘿,这老家伙不是不出来吗?我让他藏不过今晚。”
我不知道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这么说,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小六子的尸身不见了,这丧事怎么还得办。候爷前期准备都准备妥了,那挖开的坟也不能过夜,而且当初也告慰了神灵,也不是代小六子给报了到,到时候不去可就逾时不候。对于我们来讲,都信这些东西,不敢有一点怠慢。
我们来到玉儿家,看那白灵白幡还是悬在那里,谁也没有动。从王参谋他们来了之后,田桂花以为我们的身份不简单,不敢再来,玉儿倒也落了个清静。但是我们看到这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心里不是滋味。
把玉儿唤了出来,见玉儿神色有点慌张,见到我们,忙走了过来说道:“你们来了,吓坏我了。我看院外边有几个人,一直在那蹲着,吓得我都不敢出来。”
我心头一跳,说道:“有这回事?”
但是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在门口看到有什么人啊?
我转身出了门,在门头观望,果然看见四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坐在不远的角落处向这边张望,我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那四人见我说话,忙跑了过来,当头一个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那个,老板,我们兄弟就是想问问,后晌的棺材,咱还抬不抬。”
这时候我方才看出来,这四个居然就是之前在坟场挖坟的四个小伙儿。当时我就笑了,说道:“这事儿我不管,你们去问里头那个猥琐男。”八壹中文網
四个人点了点头,小跑进院里,侯爷一看到他们就明白怎么回事,先是一顿数落,说道:“你瞅瞅你们四个这点出息,侯爷我说话,一向算数,说让你们抬棺就让你们抬棺。”说着拿出四枚银元,“这样儿,你们先到外面等着,有事儿叫你们,这钱你们先拿着。”
那四个人千恩万谢地去了。
我问侯爷说不怕他们拿钱跑了?
侯爷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现在能拿出四块大洋,就还能拿出四块。他们要是跑了,就也能挣这四块钱,但是要懂规矩,以后有什么事可就没他们的份了。”
我忽然恍然,问道:“侯爷你这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要他们去办?”
侯爷拍了拍我的肩:“有眼力见了,不错不错,跟着侯爷有长进。”
这侯爷真是老谋深算,以这种方式来试探人心,要靠得住,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用,靠不住,早就露出马脚省得以后把事情给耽误了。
侯爷让玉儿找来一套小六子生身的衣帽,放到棺材里,先是帽子,后是上衣,而后是裤子。摆设停当,写了木牌位书。
衣冠冢最要紧的一个环节就是招魂,有墓碑一块、金塔一个、写着招魂仙姓名的青砖一块、引魂公鸡一只,再有就是随葬的物品如生菓、纸钱、刈金、清香之类的。
一切准备妥当,侯爷这才念了封棺咒,叫了四个壮汉过来将棺材盖住,而后用三枚棺钉钉紧。这里边有一个说法,死者为男便按左二右一的钉法,死者为女则按左一右二的钉法。
棺材钉好,侯爷大喊一声:“吉时已到,升棺发财咯——”
四个壮汉把棺材一抬,在侯爷的带领下出了门。
头里是引魂幡,中间是抬着的棺材,最后是纸人纸马之类的冥器。侯爷一马当先,每到一个路口便扬起一把纸钱,这叫引路线。
玉儿身着孝服,走在侯爷后面,早有帮忙的左邻右舍和凑热闹的村民聚集在一起,组成一只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向之前选好的坟场进发。
说也奇怪,这棺材一出门,本来好好的天气突然间就翻滚起了大片乌云,腥风扑面,眼看就要下雨。大白天的,那乌去遮天蔽日,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如同深夜一般。
我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感觉到这事儿不对劲,忙快走几步跟上侯爷,问道:“侯爷,这天不对劲啊,啥情况?”
侯爷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抿着嘴出奇地没有说回话,只是催促抬棺的人赶紧走。
同行的人有的一看这天色,也感觉到事出怪异,加之之前出了那样的事,胆小的都纷纷回去,只留下些个胆子大的,也是走得胆战心惊。
大雨还没有来,大风却刮了起来,吹着路上的尘土加树叶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之前跟侯爷一起蹲在地上看脚步的老者走了上来,说道:“我说先生啊,这天儿不对呀。小六子死得蹊跷,又失了尸身,如今下了衣冠,是不是引得神明不满啊?”
侯爷还是没有说话,我一看就知道,这事儿严重了。
每每侯爷心中有数,对于中途提出来的疑义,必然用严辞回赠过去,如果像这个沉默不语,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连他心里都没有底。
现在是顶着狂风走上坡,速度不增反而降了下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叫,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抬棺地壮汉不知为什么,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但肩上的杠子没有松手,半蹲着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叫唤着什么。
我大惊失色,这棺材起来就不能落地,落地大为不吉。
想到这儿,我飞快跑了过去,把杠子接过来,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那半汉半天没有爬起来,说道:“那棺材好像重了!”
棺材重了?不能啊,刚刚大家亲眼看到,那棺材里也就是放了些衣物和平时用的一些小物件,怎么会重了?
杠子一落肩,我的心就猛地一沉,这份量,绝对不会是空棺材应该有的份量,这里边,肯定有什么东西。
但是事到现在,我怎么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喊道:“哪里重了,都是抬的时间长了,力气没了,谁有把子力气,赶紧换人,抬棺的,每人一块大洋!”
侯爷虽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应该知道,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道理。当下手里的引魂灵响起来,侯爷放高喊道:“天门地阔,地户紧闭,鬼路塞严,人道通利!”
这四句话喊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顿觉肩上的杠子一轻,当下心头一震,叫道:“大家加快脚步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天边处一声炸雷响起,而后就是接连几道天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就当头浇了下来。
这雨一下,脚下立马是泥泞一片,此时脚下无根,抬着棺材更是吃力。因为我有言在先,抬棺的人也不缺,此时已然换了两波。我被一个小伙子换了下来,眼瞅着天边的乌云越压越低,本来路边干涸的河道不一时也波涛奔涌。
眼看着跟过来的人越来越少,我心里暗暗着急。转头看见身着孝服的玉儿被淋得狼狈不堪,衣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走过去把我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在外面。
玉儿的眼睛里边全是恐惧,可能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天气,尤其是这些日子怪事连连,再最到她哥哥出殡,偏赶上这如此恶劣的天气。
我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坏了,杠子要断了!”
这话一出,玉儿眼睛里的神色顿时一黯。
我没有时间理会,赶紧冲了过去,果见棺材前端的一根杠子已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而那杠子也已然从那里弯折,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我被吓了一路,真是事发连连,这葬走得真是不顺。
侯爷见状,大叫一声说道:“看看那棺材周围有没有什么邪性东西!”
一听这话,我恍然大悟,奶奶的,有人在棺材上做了手脚?这怎么可能啊!
但侯爷说话了,为保万全,我还是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转头对侯爷说道:“侯爷,没有什么不正常。”
见侯爷面沉如水,因为在放置衣物之前,棺材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一遍,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放的衣物。所以说,棺材内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即便是有检查不到的地方,侯爷的化煞符也可把邪祟压制,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问题不会出在棺材内部,但是外部也是一目了然,也没有看出什么异状。
这时候侯爷也有点犯了难,眼瞅着遇到这么邪性的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但就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侯爷也急眼了:“不可能,一定有人在棺材上做了手脚,给我好好仔细的找!”
一听这话,不光是我,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沿着棺材仔细查看,但还是没有找到什么问题。
侯爷想了想,陡然间脸色一变:“坏了,一定是墓穴出了事!”
一听这话,我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这棺材上没有异状,更何况那棺材一直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放着,谁能动手脚?但那墓穴就不一样了,挖开之后就没有人管了,这也是侯爷的失误,只顾着去找小六子的尸体,把墓穴的事忘到一边。按理说,谁还没有个亲朋仇家,生怕有人下黑手,一般挖好墓穴都得有人一直看管。
其实这也不能怪侯爷,说起来玉儿她们家,这怪事太多,难免是顾此失彼。
侯爷把装着纸钱的布袋拿给我,嘱咐道:“只要有道口,就撒一把,用以打发那些贪财小鬼。事情够多的了,千万别再出事,这小鬼是最最难缠的,得罪了他们没有什么好处。”
我连连点头,侯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转身向坟场跑去。
雨是越下越大,根本就没有停的意思,好在之前我给人许下的一枚大洋,才让一部分人支撑到现在,不然的话,早就走散了。
不知道谁从林里捡了手臂粗细的树枝,用了三根,其中有人钻到棺材底下将棺材托起,另有人将那断掉的杠木换下来,将那三根木头接在断处,这样盼着那杠木能坚持到坟地。
因为雨水的缘故,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看抬棺的人,几步一个跟头向前坚持,早就摔得全身泥泞,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我又洒了一把纸钱,那纸钱遇水,根本就抛不起来,玉儿吓得小脸煞白,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一双小手一直抓着我的衣角。
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一种重如泰山的责任,我感觉自己应该好好照顾这个无依无靠的丫头。
雷声轰鸣,雨下如织,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浇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从我记事起,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雨,好像天河掘了口了一般。
好容易挨到将至坟场,远远就看到侯爷冒着雨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待我们走近一看,傻了眼,那时挖好的墓穴被雨水已经灌得半满。
四周的雨水还在往里倒灌,穴里的黄纸浮在水面上,泡得稀烂。我走到侯爷身边,说道:“这葬还下不下?”
侯爷看了看四周,说道:“下不了,水入墓穴,这穴就废了。”
我看了看玉儿,叹了口气说道:“怎么啥事都叫咱们给赶上了呢?”
侯爷看着抬棺的众人,脸色阴沉得很。突然间,侯爷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光,抢上两步一把把一个人抓了过来,叫道:“你后背上的字是哪里来的!”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震,转头一看,被质问的人正是当时蹲在棺材下顶着棺材换杠木的人。
那人也是怔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侯爷把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只见他后背的衣服上,赫然印着一行行鬼篆,虽然有雨水冲刷,但是却如同印在衣服上一般,怎么也冲刷不掉!
侯爷稍一辨认,脸色大色,说道:“功德箴!”
话音一落,陡然天空中响起一道炸雷,一道闪电从天而下,不偏不倚直接就劈在了棺材上。“喀”一声巨响,那棺材顿时四分五裂,一时木屑纷飞,抬棺的几个被那雷震得纷纷摔了出去,倒地不起。
这一个,众人更是大惊失色,其中一个人大叫道:“天劫来啦,大家快逃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