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酒楼,我追上侯爷的脚步,说道:“我说你也是,临了还来那么一下,弄得满城皆知。”
侯爷笑道:“你呀,怎么说你好呢。你觉得就老王说的那个事,几分真几分假?”
我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哪里说得清楚。不过我爹生前的事,的确是很少有人跟我提及,都好像是有什么刻意瞒着我一样。”
侯爷点了点头,说:“以我的经历吧,这事八成还真是真的。”
啥?我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着侯爷。
侯爷说:“冯大帅是什么身份,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还真不会拿出来提。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之前有这事儿,可事隔多年,你爹也死了那么多年了,之前没提,现在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再者说了,现在他冯大帅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身份,门不当户不对,他冯大帅不可能没有想过。”
“那你是什么意思?”
侯爷笑了笑说:“我是说,相比那冯晓宛,玉儿丫头更加适合你。”
我没好气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寻开心?”
侯爷正色说:“之前我都跟你说过,那冯家丫头,好看是好看,天仙一样的人物,可是那身份是咱们这种人能吃得消的?我觉得吧,这次这冯大帅派老王过来,又着重提这门婚事,肯定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
我忙问道:“啥原因?”
侯爷瞪眼道:“啥原因我哪知道,你真当我能掐会算啊?”
“你不就是能掐会算吗?”
侯爷想了想,摆手说道:“得了,咱们啊,也不要太拿这个当回事儿,我觉得你不要人家丫头,人家可能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别为这事儿发愁了,你还是抓紧去看看你们家玉儿,好好照顾照顾她才是正理。”
侯爷说得有道理,现在玉儿那边的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哪里还有闲心管这档子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想到玉儿,自然想到侯爷从二狗子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带着鬼篆的衣服,侯爷只说是“功德箴”,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来的。
但是那棺材既然是从王财主家出来的,那么王财主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我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侯爷说:“怎么办?睡觉!明天给那王财主演一场好戏!”
回到酒楼的时候,已然到了掌灯时分。
这一天累得我和侯爷跟狗一样,到了房间脱了衣裳就睡在床上。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起身,感觉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一样。
见侯爷正在桌子上画着什么,我走过去一看,见他正在一张黄纸上写着什么鬼画符,我问道:“这什么东西?”
侯爷白了我一眼,说道:“咱一会儿去找一下二狗,得问他点事。”
我问:“问什么事?”
侯爷说:“我总觉得这王财主家不是像我们看起来那么简单,既然那么多线索都瞄向王财主,那么咱们只好拿他开刀。他的背后高人是谁,棺材是哪里来的,咱们下葬小六子时那分明就是五雷天心大法,这种法门会得人没有几个,这些疑惑咱们一定要解开。还有一个最为主要的,就是小六子和玉儿到底是什么人,让王财主家的那个高人费那么深的功夫?你说对不对?”
听侯爷这么一剖解,我方才觉得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那咱们为什么不去直接找王财主?”
侯爷说:“我们也去过,连个人都见不着。还是先找其他人打听打听,对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喂喂驴,昨天一天都没有喂。”
我应了一声,出去打水的时候把驴给喂了。
洗完脸,我和侯爷就去当街去打二狗子,这二狗子年纪还小,成天在茶馆蹭书听。但是我们却没有在茶馆看见二狗子。当下打听到二狗子家,听二狗子娘说,他一早就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让我和侯爷就犯了难,没办法只能在他家门口等着,这一等等到下午还没有见二狗子回来。
侯爷百无聊赖,嘴里含着一根树叶子,还哼着小曲,我说道:“咱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侯爷还没有回话,就见不远处一个人神色慌慌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到了二狗子家门口,开口就叫道:“二……二……二狗妈,赶……赶紧出来,赶……亍紧出来!”
二狗妈走出来,见来人说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二……狗子,二狗子出……出事儿了!”
一听这话,正坐在树橔子上的我一下就跳了起来,侯爷也把树叶子吐出去,一把拉住来人问道:“在哪儿?”
“在河边上,镇子外头……”那人也是慌了神,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我和侯爷没有管二狗子的娘怎么样,径直就往镇子外面走。等来到外面的时候,就看到河边早就围满了人。再一看,连王参谋他们也在场,同在场的还有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一个天津口音很浓的警察队长,把帽子捏在手里抱怨道:“介是嘛情况,介是嘛情况,好好的一个地儿介怎么现在成天出事儿?介还闹出人命来了,娘娘哎,这还得了嘛?”
王参谋说道:“齐队长,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齐队长长吁短叹,向看热闹的众人叫道:“行了行了,别看了,没嘛好看的。”
侯爷我俩站在一边看了看,而后也不客气,直接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昨天风雨交加,雷电劈棺这件事,只一晚就在全镇上传来了,因为见侯爷我们过来,在场的众人纷纷给我们让开一条路。
但是齐队长不认识我们,一把把我们拦住说道:“介俩人是谁啊?”
王参谋说道:“这是我的人,没关系。”
齐队长看了看我和侯爷,这才没有说什么,放我俩走了进去。
当我走到前边,看到二狗子的尸体时,一下子就把我震在当场。
二狗子的赤裸着上身,肚子已然被剖开,内脏全然不见了。一滩血呈喷射状散在地上,血腥气浓重得让人胃部发紧。最为诡异的是,二狗子至死,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非常享受死前的一切一样。
这一边,顾海涛和冯晓宛在一边检查着尸体,见到我和侯爷,冯晓宛脸色一变,站起来走到一边,而顾海涛则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我见侯爷走了过去,也跟着过去,但那情况太惨烈,我不敢仔细看。
侯爷看了看尸体,起身问道:“谁发现的尸体?”
经过昨天的那些事,侯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那是一个稳固如山,听他一问,立马有几个人应道:“是刘大结巴。”
一提这个名字,我立马就想到刚刚去给二狗子妈送信的那个人。转头一看,见刘大结巴跟二狗子妈快步正向这边赶来,一见二狗子的尸体,二狗子妈“嚎”一嗓子,往后一仰就倒地不起。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一棵树边上,顾大海和冯晓宛马上过去看情况。侯爷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向着刘大结巴说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尸体?”
刘大结巴皱了皱鼻子:“就……就在在刚才,我来这……这边打水,看到……看到的……”
侯爷点了点头,刘大结巴说:“看……看这意……意思,是……是什么野兽……野兽扑的?”
侯爷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没错,看情况的确是被什么猛兽咬的。”
齐队长听了这话,立马就挺直了腰板,冲着大伙说道:“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是野兽咬的,谁以后要再说恶鬼伤人我把他全都弄到局子里去。”
侯爷抬头,向齐队长说道:“让人都散了吧,这样的话,咱们什么也干不了。”
齐队长苦笑道:“不好弄啊,我都说了好多回了,没人愿意动,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时候,顾海涛说话了:“你说得轻松,野兽所伤,那你说,这样的伤口,是什么野兽伤的?”
侯爷脸色一变,见齐队长也一脸疑问地看着自己,说道:“现在还说不清,但大概也错不了。”
齐队长一把把侯爷的胳膊抓住:“那不成了,你得说出是什么野兽杀的,我也好给上面反映啊,大小是个人命,这事儿不能草草了事儿啊。”
侯爷有点急眼:“你当我是谁了,你当侯爷我是这里的仵作?你非得现在问是什么野兽伤的,我哪儿说得出来啊。”
说着,侯爷跟齐队长施了个眼色,俩人走到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跟过去,等两个人回来,齐队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本来看情况他都不想再靠近尸体半步,但侯爷过来,他方才跟了过来。
侯爷说:“齐队长,先让人给散了,把尸体收走,到敛尸房再说。”
齐队长立马向手下吼道:“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快点动起来啊,在那愣着干嘛呢。”
顾海涛走过来阻拦道:“不许动,尸体在这儿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明白,不能破坏第一现场。”
齐队长指着顾海涛,说道:“介谁啊,介谁啊?”
冯晓宛走过来:“这是我朋友,学法医的。”
“嘛法医,法医是嘛东西?”
冯晓宛想了想,说道:“就是仵作。”
齐队长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海涛一眼,笑了:“你这上上下下哪里像是仵作?快拉倒吧,该干嘛干嘛去。来人,来人,把尸体收走了。”
早有人拉来了一辆排子车,把二狗子的尸体放在车上,几个人拉着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大家伙一看没得看了,也都纷纷回去。
齐队长向侯爷点头哈腰地递着烟,说道:“我说先生,您刚刚说那死者真是被那个嘛东西弄死的?”
侯爷说:“现在还说不准,这咱得看看。”
说着,侯爷在四周看了看,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只罗盘来,用另一只手捏着诀。这样一看,说实话侯爷还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劲头。
半晌,侯爷选定了方位,向左前方走了十几步,而后又拿出罗盘来算,又向正前方走了十几步,叫道:“过来。”
我一听,知道是侯爷发现了什么,当下就走过去,路过冯晓宛身边时,冯晓宛低声来了一句:“神棍!”
我没有理她,直接走了过去,却见侯爷脚下边,正脚着一个脚印。
除了我以外,大家都不明所以,看着侯爷,一脸的疑惑。
侯爷问我:“看这脚印,熟悉吗?”
我说道:“跟小六子尸体消失时候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
齐队长一听,汗都下来了,说道:“真……真有那事儿?我听我家婆娘说过,说是小六子死了之后,尸体不见了,却在石头上踩了个一寸多深的脚印。介是真事儿?”
侯爷白了他一眼:“那还有假的?”
“骗人的吧,有一些神棍专门自己做局骗人,你们可别被他给骗了。”
侯爷看了说话的冯晓宛一眼,出奇地没有说话,继续拿着罗盘往前走,果然在几步之后又发现一个脚印。
王参谋见状,也大感惊异,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侯爷在那忙活。
我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侯爷想了想,说道:“昨天我就想了半宿,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等于是没说么?
我们围着那尸体周围找到数十个脚步,一开始倒真是没有注意,现在看起来,那脚印把那二狗子的尸体团团围了一个圈。
我脑子里不知怎么灵光一闪,走到一边折了些树枝,在每个脚印上插一支。侯爷一看,立马知道了我的用意,也如法炮制,到后来,当所有的脚印都用树枝插上之后,再次一看,一个巨大的阵法出现在我和侯爷的眼前。
侯爷我俩异口同声地说道:“金龟卸甲?”
我俩对视一眼,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余下的人见我们这个样子,也都不敢说话,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一样太诡异了,尤其是那阵法,从一开始的凌乱,到后来的历历在目,都让人感到无比的震撼。
这金龟卸甲,当初陈老鬼在黄沙口时摆过这个阵法,我和侯爷都看到过,尤其印象深刻。
顾海涛和冯晓宛不说话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齐队长说道:“侯师傅……”
侯爷说道:“不要叫什么师傅,叫侯爷!”
齐队长怔了怔,改口说:“侯爷,你老嘴里的说金龟卸甲,是哪门子龟,哪门子甲?”
这时候,连顾海涛和冯晓宛眼睛里也闪动着疑问的光。
侯爷晃了晃脑袋,说道:“这金龟卸甲,基本上都出现在养尸地,专门克制那些可能因为风水之故加上横死之人的尸体。金龟之甲,有上通天意的功能,而卸其甲,就是夺其法门,化其煞气。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估计是有高人所为。”
齐队长一脸谄媚的笑:“侯爷,侯爷,这里边除了您,谁还敢说自己是高人。”
听了这话,顾海涛哼一声:“装神弄鬼的勾当。”
侯爷还没有说什么,齐队长脸色就拉了下来:“说嘛呢,说嘛呢,年轻人,你说介话我就不爱听啊。吃咸盐的嘴,嘛都敢说?”
顾海涛看了冯晓宛一眼:“我们是在国外受过科学教育的,根本就不信这鬼神这一套,这东西分明是人为,就是在故弄玄虚而已。”
侯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能这么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你是无知还是无畏,最起码,对于鬼神,你得存有一分敬畏之心吧?你不敬鬼神,怎么做人?”
顾海涛还要说什么,侯爷说道:“别的不说,你今儿晚上敢到坟场去一趟,用你的科学手段把那口放在外面的棺材的事,给侯爷我解释清楚咯,侯爷我就服你。”
齐队长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忙说道:“侯爷息怒,您老可息怒,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咱这地界儿事儿已经够多了,别再出事了,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的面子上。”
但是顾海涛还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你装神弄鬼,现在这个我感觉就是谋杀,我会查清楚的。”
侯爷道:“行行,你爱说什么杀就什么杀,但是别在跟我说话了,我不稀得搭理你。”
顾海涛在冯晓宛面前被讨了个没趣,不由面红耳赤,但又不好说什么。齐队长打圆场说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办案要紧。那侯爷,咱就在给上面的报告里写这人是野兽撕咬所至?”
顾海涛冷哼一声,说道:“武清这么多年,可真没听到过有什么野兽!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谋杀,你们这么打报告,我一定会投诉你。”
齐队长大怒,瞪着眼睛说道:“你投诉谁啊?快去投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
冯晓宛一拉顾海涛,说道:“行了,这种人不要跟他们白费口舌,咱们走。”
说着拉着顾海涛就要走,侯爷转头说道:“要真不服气,刚刚我说的,到坟头去看看,记得晚上去。”
顾海涛脚步顿了一顿,我知道他不敢去,说起来他不信鬼神,但是从小到大的潜移默化,也使得他不敢夜探坟场。
不过看着顾海涛和冯晓宛的样子,非得吃回大亏方才能长长记性。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这次我看得真切,根本不会是眼花,当下叫了一声:“什么人在那儿!”
话音一落,一个人影“嗖”地窜出去,顺着土坡就往河边跑。
大家一看这情况,齐队长抢先高叫一声:“追啊!”
几个警察加上我和侯爷,冲着那人影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我再次抬头向那人影看去,虽然隔得远了,但是那身形,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六子。